京都忠勇侯府,一樓一閣皆沒有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改變什麼。秋棠院裡依舊繁茂的松林,樹上的畫眉早已經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籠子,猶如現在空冷的忠勇侯府一樣。
書房中的謝晟,剛剛從鎮國將軍府回來,秘傳半月後將會由他隨同安親王一起到胡舍邊塞抗擊狼牙國的侵略。安親王近來來已經很少出現在朝堂上了,幾乎已經慢要淡出人們的視線之外了,沒想到這一回皇上竟然會突然重用起他來。
安親王身有疾,而他雖爲忠勇侯,但是一介書生,而今被委以重任,上戰場殺敵,恐爲凶多吉少。今日前去鎮國將軍府上找王清胤,也就是想商量一個對策的,他一個文人帶兵,手底下的人又怎麼能心服口服,到時候恐怕是免不了的出一些亂子。
看了看秋棠院裡面漸漸密集起來的陽光,六月了,後院的荷花開的極好,整個侯府裡面都瀰漫着淡淡的蓮香。
清遠閣,王清琚歪坐在貴妃榻上,手裡執着一本書,身邊的素輕將下人們剛剛纔來的一朵紅蓮擱在窗戶邊,風一吹,暗香浮動,王清琚擡起頭看見嬌嫩的蓮花,皺了皺眉頭。
“開得正好,摘下來作甚?”
素輕也不見得怕,上前蹲在榻邊,輕輕的爲王清琚敲起了腿來,笑道:“婢子見夫人成天的窩在屋子裡,始終也不見得出去走走,怕夫人憋壞了,恰巧後院的荷花開得極好,婢子就讓人去摘了最好的來,供夫人觀賞,不然花謝了,這一季夫人沒瞧見豈不是白開了。”
一番話說得王清琚忍不住的伸出手指戳了戳素輕的額頭,“你這丫頭油嘴滑舌,好了,你倒是饞着我了,既然花開的好,那麼我就去看看,你告訴屋裡的人,若是雪姨娘來了,就直接請她到後院去。”
後院有一大片的荷花池,花是近幾年才種上的,現在開得正好,一大片大片的圓葉襯托着幾許粉嫩的荷花,微風佛來,葉動花嬌,繞過前面一處假山,就能看到成片的荷花,那裡還專門有一個小亭子,可供歇上一二。
王清琚由素輕扶着,慢慢的走了過來,忽然聽見一陣子嬉笑聲,不多時就有聲音從假山後面傳了過來。
“你算是個機靈的,但是也實在是糊塗,怎麼跑到忠勇侯府來當丫鬟,沒見近年來忠勇侯府慢慢的沒落了嗎?要是真的倒了,還不知道該去哪裡尋個差事。”
“紅姐姐,忠勇侯府雖是冷清,但是那些個大宅子院裡的,害人的手段倒是不少,一不小心就怕是什麼時候性命丟了都還不知道呢,雖然忠勇侯府大不如從前了,但是小世子還在啊,說不定哪一日的,舅老爺和侯爺尋來神醫,真的醫好了小世子,忠勇侯府說不定比以前還要風光呢,到時候......”
“呸,你倒是不知,這麼些年了神醫是來了不少,但是那裡有什麼起色,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咽......”
素輕本是想讓王清琚出來走走,散散心,卻不想在這裡聽到了這麼些個話,小世子的事情府裡一向是沒人敢說上個什麼的,但如今卻是碰上了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蹄子,扶着王清琚,見她蒼白的臉色,素輕走上前去,將那兩個人揪了出來。
“大膽,議論主家是非,你們這些個奴才真真是沒了個規矩,夫人平日裡對我們這些下人寬容相待,你卻們在背後裡嚼舌根,沒良心。夫人這兩個人還是早早的賣了吧,不然還不知道後面會生出什麼是非呢!”
兩個丫鬟,跪在那裡也不見得有多麼的害怕,反倒是有一種終於解脫的神態,在她們的印象當中王清琚軟弱,想來也是不會拿她們怎麼樣的。
王清琚捏緊手裡面的帕子,這麼些年了謝君竹一人孤身在外,身邊也沒有什麼人來照應着,她本就是擔心的日日不得安寢,每天裡求佛唸經祈福一樣都沒有落下,爲她積下福報,對待府上的人也都是極爲寬容的,卻不想如今卻有人在背後如此詛咒她的孩子,簡直恨不得上去活剮了她們。
“賣進忠勇侯府的都是一些簽了死契的,如此就把她們的舌頭割了,賣到樓子裡去,得了銀子你們自己買酒喝。”
一邊的人自然是願意的,看見兩個被嚇得呆滯的丫鬟,連忙拖了下去,生怕她們在這裡礙着夫人的眼。素輕看見這麼多年以來難得強勢的夫人,心裡面也是了舒一口氣。小世子的情況她不知道怎麼樣,但相信總會是好的。
倚在欄杆上,拿着一小碟的魚食,慢慢的投在池塘裡,心裡面的鬱悶消散了不少,是好久都沒有出來走過了,今日陽光正好,可以在外面多待上一會兒。丫鬟們把點心都拿了上來,還奉上了兩杯今年的新茶,雖是忠勇侯府慢慢的不如從前了,但是不知何故,皇上皇后的上次每個月府上都會有,以至於現在宮裡面有的東西,忠勇侯府裡也都不差。
坐在那裡聽着素輕絮絮叨叨的說着鎖着,雪鴿已經是嫁了,現在身邊就剩下素輕這麼一個當年從將軍府帶過來的人了,年紀也都不小了,想爲她說門親事,但是她卻是如何都不肯的,所以就一直留在了現在。
不一會兒,房裡的綠繡帶着一人走了過來,身姿娉婷,富態十足,走近一看原來是雪鴿,只不過早已經是做了婦人的妝扮,見着王清琚,雪鴿還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
王清琚拉着她的手,笑着說:“早就說了不要這麼多的規矩,你總是這樣說什麼也不聽,你現在雖然是哥哥的妾室,但輩分也是在那裡的,以後這禮數就免了。還有,今天你怎麼沒有把君傑帶過來,幾日不見都想他了。”
說到已經七歲的兒子君傑,雪鴿臉上都是笑容,“一個調皮小子,夫人若是想看我帶他過來就是,這幾日一直纏着祁哥兒,連我都不想搭理了。”
兩人說着一些話,不知不覺當中時間慢慢的溜過去了。
城外,趕了許多日路的蘭若,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神仙師父分開了,也是自己到時候回到了謝府,恐怕也就沒有什麼機會能看到神仙師父了,蘭若懷裡抱着小云糕,看着神仙師父的背影慢慢的走遠,然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上了恭琛的馬車。
沒錯,就是恭琛的馬車,天一黑城門就關了,想要進去還要費上一大堆的事兒,可是恭琛不用啊,所以蘭若就只有依靠他了,雖是和恭琛不和,但是一路走過來也能慢慢的相處了,現在坐在恭琛的面前也沒有什麼樣子,苦着一張臉,抱着雲糕不說話。
恭琛看了看蘭若一眼,也沒有搭理她,在他眼中某人還沉浸在師傅離開的苦海中不能自拔,他也就不去勸什麼,也不知道那個蘭亭有什麼好的,能讓她一直記掛着,一路上來蘭若做的蔥油麪全都進了蘭亭的肚子,他連一杯羹都沒有分到。
馬車慢慢地駛進了城裡,恭琛看着慢慢恢復精神的蘭若,淡淡的問了一句:“蘭姑娘這是要去哪裡,本宮將你送回去,省的你晚上載折騰,再說了一個姑娘晚上不安全。”末了還加上一句你師父也不放心。
蘭若猛然間聽到恭琛說要送自己回去,回哪兒?當然是忠勇侯府了,那是絕對不行的事情,蘭若笑着,極忙擺了擺手。
“不要,不用麻煩太子殿下了,我自己走就好了,再說了我盡得神仙師父的真傳,誰又能拿我怎麼樣呢,所以太子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恭琛滿臉的誠意,“那怎麼能行呢,蘭姑娘一個人,這大晚上的我也不放心,所以你就讓我送送你吧,好歹我們相識一場,江湖這麼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見了。”
蘭若慢慢的往車門口移了移,“太子殿下就是客氣,我這副樣子誰敢要啊,太子殿下就放心吧!”
恭琛心裡面笑開了,但是面上卻是一副真誠的再也不過的樣子,拉着蘭若的手,“若是蘭姑娘不嫌棄,就來做本宮的側妃吧,我看蘭姑娘這幅樣子,也算是擔得起重任了。”
蘭若被恭琛嚇得心裡面一顫,也知道他是在開玩笑,揮開他的手,腳底抹油王馬車外面一竄,等到恭琛掀開簾子的時候,她已經就剩下一個背影了。
這個蘭若,哦,不!應該是謝君竹,所謂的忠勇侯府的小世子,拒絕的這麼幹脆,怎麼明明是開玩笑的,可是心裡面還是有一些的失落呢?吩咐傅榭跟上去,恭琛就命人直接回宮了。
蘭若一下子奔出好遠,心裡面才慢慢的鬆了一口氣,神仙師父在的時候這個太子殿下還是好好的,但是一走就開始沒有人樣了,看來神仙師父不僅能保護徒弟,更重要的是還能震懾妖孽。
怎麼辦,剛剛分開,就已經感覺神仙師父走了好久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神仙師父,她可是還沒有忘記,一定要把神仙師父嫁出去呢。
既然現在會了京都,那麼大家閨秀什麼的多不甚數,她先留意着,到時候見到了神仙師父也就有一個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