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卿與劉子千不由自主地轉頭向聲源處看去。
那裡還是一片漆黑,隻影影綽綽地能看到幾個黑影。正巧一名宮女拿着宮燈走近,光線越來越明,黑暗中的身影也漸漸明晰了起來。
那行人一身侍衛裝束,腰上佩刀,但此時刀已出鞘,在燈光下明晃晃地指着他們,想來是把他們當成了刺客啊什麼了。倒是宮女一瞧見這陣仗,嚇得丟了燈便跑。
爲首一人看清了他們的模樣之後將刀又重新入鞘,他只皺了皺眉問道:“這麼晚了,小路子公公與劉太醫怎麼在這裡?”
雖然沈昀卿並不認識他,但他認識自己那就好說了:“哦,進來身子不怎麼爽利,就想着找劉太醫來看看,只是白日裡要服侍皇上沒有時間,所以就約了這個時候。”
“原來如此。”得到了理由,那些人也不再糾纏很快便離開了。
經這麼一嚇,沈昀卿倒是沒敢再多做停留,辭別了劉子千很快便回房去了。
洗漱完,正待要熄燈睡覺,她想了想又來到一旁的衣櫃邊上拿出那日御花園那名宮女交給她的據說是三個月的解藥,其實也不過是六粒而已。從瓶子中倒出一粒來,沈昀卿猶豫了一下,還是拿着水和着吞下了。半個月一顆,算算她到這裡也差不多要半個月了……
然後便是熄燈,上、牀,睡覺。
……
第二日醒來時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竟然覺得神清氣爽,腳步也輕盈了不少。
整理好了去養心殿,正巧碰上赫連銘起牀更衣。她悄悄走過去混在一排太監裡面,才落定就被喚了去。
“小路子,你過來。”
沈昀卿不由地擡頭望去,他是背對着她沒錯啊,難不成他背後真的張了隻眼睛?
但還是依言走上前去,伺候更衣的小太監見她來了便讓開了,沈昀卿接過手,其實該穿的也穿好了,就只需繫上腰帶理一理衣襟啊什麼的了。
沈昀卿不怎麼高,手自然也不會長到哪裡去,左手拿着腰帶伸到赫連銘腰後,右手從另一端穿過去,她幾乎是整個人抱住了他纔將腰帶環過來。即便這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沈昀卿還是微微紅了臉,在她心裡,這種擁抱的行爲應當是極爲親密的愛侶之間才做的事。
赫連銘低垂了眸子,便瞧見了沈昀卿臉上的那抹粉色。瞳孔微縮,眸色霎時暗沉如墨,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沈昀卿的耳後,他可以看見那裡的肌膚瞬間泛了紅,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
無言半晌,沈昀卿也開始整理衣襟了,赫連銘突然想起昨夜臨睡前得知的一個消息,瞬間眸光一轉,如鷹隼般地盯着沈昀卿的臉,語氣卻似是無意般的漫不經心:“聽說昨日小路子你昨夜在御花園夜會劉太醫?”
沈昀卿捉着衣襟的手一頓,但很快便回神了。這宮中又有什麼事能瞞得過皇上呢?只是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知道了。
“是啊,昨夜找劉太醫給奴才看診來着。”
“這深更半夜在漆黑的御花園裡看診……這朕倒是頭一回聽說呢!”
沈昀卿有些尷尬地道:“診脈不需要用眼睛看的……”
赫連銘又瞥了她一眼,沒有深究下去,同時沈昀卿也整理好了他的衣服退到了一邊。
“你去御膳房給朕拿些點心送去御書房,待會兒退朝了朕會過去的。”
“是。”
……
其實自從監牢裡出來之後沈昀卿只見過一次錢奕宣,也就是那次送茶的時候,雖然此後錢奕宣也進宮過,但她都正好不在,所以連他的名字她都是跟其他太監打聽來的。
送點心的時候沈昀卿是算好了時間送過去,那時候赫連銘應該剛下朝沒多久。她將剛做好的點心送進去,卻發現這房中不止赫連銘,還有一個便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錢奕宣。兩人似乎也是剛來,錢奕宣連位置都還沒坐下。
沈昀卿端着東西就要送到赫連銘跟前,他卻搖搖頭:“把東西放到錢大人那裡吧。”
沈昀卿腳下一轉,轉身就往錢奕宣那兒去了。
錢奕宣仔細打量着小心把盤子端出來的沈昀卿,突然展顏一笑:“謝謝小路子公公。”
沈昀卿衝他笑了笑退身到一旁站着。其實至今爲止錢奕宣給她的印象都還是儒雅清俊的,所以她對他的印象並不壞,至少比起赫連銘要好上幾分。
赫連銘見狀皺起了眉頭,卻在轉向錢奕宣的時候舒展開來:“說吧,你今天來有什麼事情?”
錢奕宣難得地沒有插科打諢,而是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昨夜臣接到線報,說是皇上您派發下去的糧食大部分根本就沒有到那羣災民手中,多是被那羣官員中飽私囊了。而那些拿不到救濟糧的災民涌入皇城,卻被有心人攔在城門外,聚集關押到了城外廢棄的古寧寺中。無奈災民太多,古寧寺根本就不夠大,所以就有很多災民跑了出來,臣的線人這才發現了問題。”
“大膽!”赫連銘氣得拍桌而起,“朕發給災民的救濟糧他們都敢貪污,簡直是不把朕放在眼裡!你可知道是哪些個官員?”
“這個臣已經着手去查了,但是晉中等地離皇城還是有些距離的,要查清楚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不過其實不必查皇上您也應該知道是哪些人,這世上有幾個人有這麼大的膽子?”說完錢奕宣望向了赫連銘。
赫連銘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手也在身側緊緊握成了拳頭,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地從嘴巴里面蹦出來:“司—馬—慶—延!”
“還有一件事……臣不知當說不當說……”
錢奕宣難得會露出這樣左右爲難,欲言又止的表情,這反倒讓赫連銘好奇起來,究竟是什麼事情,竟也有讓他錢奕宣爲難的時候。
“既然都開口了,那就索性一次性說個明白吧!”
“是……”錢奕宣遲疑着開口,眼睛卻偷偷瞄着赫連銘表情的變化,“前些日子,我收到了消息……說是有人見到如意在嶽川……”
“啪——”
突然的聲響讓沈昀卿嚇了一跳,擡頭一看,是赫連銘不小心將書案上的奏摺碰倒了。如意……這如意究竟是誰啊,竟然能惹得赫連銘心緒大亂?
“你說誰?”赫連銘的眼睛如同見着了獵物的老鷹,直盯得錢奕宣的心抖了抖。
“如,如意……”
赫連銘還是那副表情未動,下一秒卻突然勾起了嘴角,看得房中人俱是心中一寒,霎時覺得身處數九寒天。
“你說她在嶽川……”
沈昀卿看着他的表情只在心中默默爲那個如意默哀了幾句,期望她一定不要被他找到,不然真的有可能就是屍骨無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