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卿站在窗邊俯視着祁山風景。她跟着紅雲回到隨意閣已經有月餘, 隨意閣位於祁山深處,終年雲霧繚繞,再加之周圍樹木蔥鬱, 難怪世人都尋不到。
不知道是觸景生情還是什麼, 自從來了這隨意閣之後沈昀卿每日都在做夢, 夢裡有一個女子, 與她有着相同的面容, 沈昀卿看着她從一個不過半人高的小女孩成長爲獨當一面的隨意閣閣主,又看着她讀書舞劍,與人嬉笑怒罵……
沈昀卿不知道她所夢到的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 但是她願意相信,因爲一切的一切確實就如同那夢裡面所描述的發展了下來。
夢裡的她因爲受師父之命接掌隨意閣, 惹得二師叔不滿, 於是他便與司馬慶延勾結, 而她有心疾的事情便是二師叔告訴他的,藥也是他給她下的。她因爲蝕心粉之毒受司馬慶延控制, 被迫進宮。因爲赫連銘不喜宮女服侍,能夠近身的只要太監,所以她便只能扮作太監進宮。不承想剛進宮沒多久她便犯了心疾,蝕心粉之毒也提前發作……
後面的事情沈昀卿都知道了,只是不曉得他們的晉中之行怎麼樣了……
“閣主, 廚房來問話, 問您中午想吃什麼?”
身後傳來婢子的聲音, 她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 只將手伸出窗外去, 感受着流雲在手間滑過。沈昀卿勾了勾嘴角,縮回手, 轉身衝那名婢女道:“讓廚房不用準備了,我待會兒就下山。對了,去把紅雲找來,我有事要與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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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我養你們有什麼用!”
赫連銘驀地將手上的摺子甩到桌前跪着的人身上,那人瑟縮了一下卻不敢有任何反駁。
赫連銘看着他的模樣心中愈發地惱火,沒好氣地出口趕人:“走走走走走,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見那位大人灰溜溜地跑出去,一直在旁旁觀的錢奕宣倏地勾起了嘴角:“皇上的脾氣最近有些暴躁啊……”眸子轉了轉,他又道:“皇上此次去晉中將糧草一案查得水落石出,雖然說罪魁禍首沒有伏法,但是從司馬丞相近日收斂了許多的表現來看,此番還是有些震懾的效果的。若一定要說缺了什麼……”
錢奕宣看向赫連銘,正對上他投過來的殺人眼神。錢奕宣微微一笑,卻似絲毫不在意,只話鋒一轉:“皇上此番出去絲毫還帶了一位小路子公公吧,怎麼所有人都回來了卻獨不見他啊?”
赫連銘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只是要殺了他了,簡直就是要將他千刀萬剮!
“你若是整日閒着無事,那就去好好操練操練你軍營裡的那些士兵!一個個的都與你一樣,無所事事!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刀都拿不起來了!”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這一點皇上您儘管放心,到時候真要起了什麼戰事,我保準他們一個個都不會白費您的那些糧草錢。”
“最好是這樣!”赫連銘瞥了他一眼,坐回了椅子上批閱奏摺,頭也不擡地道,“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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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似乎不願見到臣下啊,那可怎麼辦,臣可是剛剛纔得到消息,查出了那把匕首上的花樣究竟是什麼含義,看樣子是無人要看了……”錢奕宣晃着手上的紙條,滿臉可惜地轉過頭,只是眼底卻帶着幾分興味。
“錢潤之!”
身後傳來赫連銘的一聲急喚,他這才悠悠地轉過身去,卻發現赫連銘已經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了。
赫連銘一把奪過他手上的紙條,迫不及待地打開。因爲沈昀卿隨身攜帶的匕首花樣很特別,他不由地多了個心眼。此次回來就將花樣謄了下來讓錢奕宣去查,誰知還真讓他查到了些什麼!
只是越看,赫連銘的眉頭便皺得越深:“隨意閣?這是個什麼東西?”
“江湖上的一個組織,自成一派,極爲神秘,很多事情他們都不會攙和,所以查起來也就多費了些勁兒。那把匕首上刻的花樣就是隨意閣標誌曼陀羅,不過這也就能解釋爲何當初我們查不到小路子公公的身份了。”
錢奕宣的解釋並不能讓赫連銘滿意,他擡頭望向他:“那個什麼隨意閣在哪裡?”
“……”哪有人這麼問的?!“我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查這麼久了……”
赫連銘皺了皺眉,留下一句評——
“沒用!”
這話錢奕宣聽着就不是這麼舒服了,他辛辛苦苦查到這些竟然還被評爲沒用,那他倒是自己去查查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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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滿樓,祁國有名的消息傳遞之所——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雞鴨豬狗,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聽不到的!這不,幾名食客又嗑嘮起這幾日的所見所聞了。
“欸,醉花苑最近新來了一位羣芳姑娘你知道嗎?”一位食客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什麼忍不住轉過身與同桌的人嘮嗑起來。
“當然知道啊!只是那羣芳姑娘日日蒙着面,也不知長啥模樣……”
那名食客笑道:“模樣麼自然是好的,不然醉花苑能拿她當頭牌?只是人家姑娘金貴,不是誰都能見着的!”
而此時,醉花苑裡頭的羣芳閣,羣芳姑娘——也就是沈昀卿,正百無聊賴地玩着手上的紗巾。
從前總在小說電視裡看到安歇青樓妓館,那裡幾乎就是穿越女必去的一個地方了,沈昀卿不免地也想來來體驗一番。她憑藉着自己的身份,在隨意閣名下的醉花苑當起了花魁小姐,但真正這樣做了以後卻覺得這日子過得也真心不怎麼樣。
她不會彈琴不會吹簫,每日裡除了跳舞之外就是陪客人喝酒,尤其有時候還碰上有些人借酒裝瘋,想吃她豆腐,按照店裡的規矩她還得好生伺候着,沈昀卿總算是知道那羣青樓女子的生活有多無奈了,所以她決定,就此收手,反正她體驗也體驗過了,不該再有什麼遺憾了。
只是當那老鴇聽得到沈昀卿的決定時,卻是極爲無奈。
“我的大小姐欸,您若是不想繼續在這裡呆着我子讓是沒有任何怨言的,只是李媽媽我昨天就放出話來說今日你會登堂表演,你如若是在這當口甩手不幹了,你讓我怎麼跟客人交代哦!”
沈昀卿本就無意爲難她,聽了她這話只能答應再應付一晚上。
暮色四合,家家戶戶升起炊煙,街道也冷清了不少,只是對於某些脂粉迷離的場所而言,這一日最精彩的時候纔剛剛開始。
沈昀卿換好了衣服等着,卻忍不住瑟瑟發抖。現在已經入秋了,但是無論是什麼時節,青樓女子的衣服總是一樣的單薄,沈昀卿本來就不是一個耐寒的人,現在這樣也可以說是她自作自受。
好在沒過多久熟悉的絲竹聲便響起來了,一羣身穿輕薄紗衣的舞女出現在了正中央搭好的舞臺上。水袖羅裙,腰肢款擺,聚似牡丹花開豔,散似紅雲飛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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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銘瞧着舞蹈就要結束了,無趣地轉開眼——突然,臺上衆人的舞步發生了變化,然後就見舞臺中央那朵衆人原以爲是裝飾之用的蓮花竟慢慢地開放了!
白裡透粉、粉裡透白的蓮花瓣兒在燈光的掩映下緩緩舒展開,他甚至可以看清花瓣綻開時的輕微顫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有些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只見朦朧的燈光之下,一抹嫋娜的倩影在花間若隱若現。光線灑在了一雙如凝脂般玉手上更顯瑩白,玉手輕晃之間是玉帶輕舞,所有人的眼前都彷彿有白光閃過。
赫連銘眯着眼看着花間慢慢騰起的身影,一身粉白紗裙,頭上沒有過多的裝飾物,有的不過是幾條絲帶罷了,卻更襯得她飄逸脫塵。紗裙下隱約可見那迷人的身姿,一陣微風拂過,紗裙、面紗、髮帶俱是隨風而動,而那更貼近身體的紗料也將女子姣好的身材突顯了出來。
看清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的眸光轉厲,惡狠狠地盯着臺上的人,似乎是要將她吃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