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皇后和葉赫將軍的去世,令百里鄴恆消沉了許久,並大病了一場。而懷墨染因此不得不延緩去北海宮的計劃。加之如今賢王府四周都有皇帝的眼線,更不合時宜,遂很長一段時間,懷墨染二人便只安安靜靜的呆在王府中,哪兒也不去。
只是,儘管她們從不出門,卻有一條地道,已經將整個賢王府的地下打通,併爲懷墨染等人的隨時離開,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這段時間,賢王府一直都很安靜,安靜的讓路過的人甚至覺得,這座府邸根本就是空落落的一座府邸,否則怎麼會連掃地的聲音,也輕的好似微風掃過枝椏呢?
而海棠苑中的南宮瀟,在百里鄴恆回來之後,竟然連他都不認得了,而且奇怪的是,百里戰成並未詢問關於她身份的事情。
百里鄴恆本來就在煩惱該如何對待南宮瀟,畢竟他是絕不忍心讓南宮瀟無依無靠的,而南宮瀟更加嚴重的“失憶”卻給了他一個機會,他告訴那個癡癡傻傻,不敢說話的女子,聲稱是她的兄長,她信以爲真,從此以後不再破壞他與懷墨染的感情,只在海棠苑中與幾個丫鬟玩的樂不思蜀。
懷墨染自然不會相信南宮瀟會真的失憶,更沒有相信過她是真的瘋掉了,可百里鄴恆不願意計較,她便也不想計較,總歸是她搶了別人的男人,儘管南宮瀟做了諸多可惡的事情,讓她認爲這一切不過是這個女人自作自受,可是,她卻不想再讓百里鄴恆爲難。
於是,這一切,懷墨染只當不知。反正她不相信,南宮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還敢翻騰什麼滔天巨浪出來。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兩個月後,百里曄軒戰勝而歸,一時間,原本還在爲葉赫皇后守喪的京城,便突然如被釋放出來的煙花一般,再次綻放着七彩的顏色,那白色的帷幔終究被無情的撕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大街小巷,無處不在的彩色緞帶。
此時已是四月,桃花未落盡,依舊有一茬沒一茬的開着,蝴蝶飛舞,蜻蜓點瓣,芳草萋萋,柳樹青青,到處都是一團奼紫嫣紅,生機勃勃。
百里曄軒帶着戰勝而歸的士兵,在衆百姓的歡呼聲中,驕傲的高坐在馬上,向着宮門進發。
宮門前,早已經等候在那裡的百里戰成滿面喜色,他身後候着一干大臣,每個人的臉上也都堆滿了期待,而最爲激動最爲開心的,自然是百里戰成身邊的懷芳華了。今日的她可謂費盡了心思,畫上了細緻的妝容,令她原本就十分好看的臉蛋如月裡嫦娥,妖豔中透着端莊,端莊中又透着一分***。
想她已經幾個月沒有見到自己的夫君了,心中的想念自不必說,這一次百里曄軒回來,誰都知道百里戰成是要封他爲太子了,那麼,她便很可能成爲太子妃,何況……她擡起玉手,懶懶的理了理那本就一絲不苟的髮髻,眸色古怪的望着百里戰成,脣角勾勒一抹笑意。
何況……皇上如今待她甚是親厚,她相信她一定能夠成爲太子妃。
就在懷芳華做着飛身成鳳的美夢時,身着金色鎧甲,丰神俊朗的百里曄軒已經來到他們的面前,並翻身下馬,迅速的在百里戰成面前跪下,一臉笑意道:“兒臣叩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里戰成忙躬身將他攙扶起來,眼底的笑意早已經氾濫,他笑吟吟的望着這個一直以來他都十分疼愛的兒子,一雙眸子上下細細打量着他,而後滿意道:“嗯,不錯,經過這幾個月的洗禮,我的曄軒成了能獨當一面的男子漢,大英雄了!”
身後,衆臣恭謹叩拜,高呼聲甚至驚飛了路邊一棵樹上棲息的鳥兒。
百里曄軒一擡手,示意衆人平身,許是因爲他在戰場上呆的久了,原本那溫潤的氣質也因爲染了血,而少了一份親和,多了一份冷漠。只是,他本就是十分冷漠之人,不過原本是表現在內心,如今卻是連外面都是冷的罷了。
“兒臣不在的這幾個月,可有人陪父皇下棋?父皇的身子可還好?”百里曄軒一臉關切的望着百里戰成,儘管他們都是無情之人,然而,他們父子兩個對彼此,卻是真心實意的好。
或許,這便是人以羣分,畜以類聚吧。
百里戰成不住頷首,滿面欣慰道:“你不在的這些時日,父皇身子自然還好,只是沒有你陪着下棋,和誰下棋都覺得無聊了些。好在,你終於回來了。曄軒,這一次,朕要好好褒獎你,給你所有你應得的!”
百里曄軒自然明白百里戰成的意思,他的眼底閃爍着激動的流光,他雙手抱拳,單膝下跪,一臉興奮道:“兒臣多謝父皇!”
“好了,快跟父皇回宮去吧,熱水都準備好了,你回去洗洗,然後好好休息休息,軍營便交給幾位副將吧。”百里戰成笑眯眯的說道,而後偏過臉來,對着立在一旁的劉公公吩咐道:“傳令下去,今夜朕要在永和殿舉行接風宴會,並對諸位將領一一進行封賞。所有該來之人都要過來,不得缺席。”
劉公公微微一愣,細細琢磨了一番百里戰成刻意加重的‘該來之人’四個字,而後會意道:“是,奴才這就去傳令。”
百里戰成這便拉着百里曄軒的胳膊,高高興興的進了宮門。而盛裝打扮,祈求一眼便能讓她的夫君神魂顛倒的懷芳華,卻從頭到尾都是空氣,百里曄軒竟然看也沒看她一眼,臨走之前,甚至還撞了她一下。
那一下並不是很重,讓懷芳華甚至都懷疑,百里曄軒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撞了人,因爲他是真的沒有看到她在。即使她今日單單沐浴就花了兩個時辰,上妝就花了兩個時辰,可是他看不到她,蔑視她,厭惡她,一如既往。
懷芳華心灰意冷的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穿着極其華麗,卻始終是個木偶的小丑,呆呆的,羞憤的立在那裡。她甚至沒有勇氣,也沒有那個臉皮追上去,用嗲嗲的語氣說一句她已經練習了很久的話語。
“夫君,你回來啦。”良久,懷芳華對着面前虛無的空氣,喃喃自語。
……
劉公公帶着聖旨來到賢王府時,百里鄴恆正與懷墨染在湖邊釣魚,因爲大病初癒,百里鄴恆比之前清瘦許多,面色也不如原本那麼好看,一雙眸子卻越發的沉黑,也越發讓人讀不透。
懷墨染一見劉公公來,便有些厭惡的挑了挑秀眉,不悅道:“看來我們的閒淡日子又要結束了。”
劉公公一臉諂媚道:“娘娘說笑了,若您不想,縱然那是刀山火海,您也能闖過去不是?”
懷墨染一手懶懶的接過聖旨,一雙眸子則探究一般一眨不眨的盯着劉公公,其實她挺想不透的,在這種時候,唯利是圖的劉公公怎麼沒有再次倒戈,卻依然選擇站在她這邊,心甘情願給她當奸細。難道是覺得她潛力無限?還是他知道,北海宮令在她這裡,而飛虎軍的令牌,也在百里鄴恆的手上?只是,劉公公不與她們作對,對懷墨染而言是極好的。
“告訴皇上,就說我們晚上一定到。”懷墨染草草看完聖旨後,便將聖旨隨意往遠處一丟,劉公公這便識趣的行禮離開了。
百里鄴恆見劉公公離開,方緩緩偏過臉來,望着此時一臉不悅的懷墨染,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柔聲道:“好了,不要再生氣了,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不是麼?百里戰成今夜遂了心願,封了百里曄軒爲太子,定會放鬆警惕,我們便在今夜離開吧。”
懷墨染微微頷首,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淡淡道:“這些我都知道,只是一想到百里戰成那小人得志的嘴臉,我便心中不爽,唉……罷了……我何必和一個小人計較呢?”
“你知道便好。”百里鄴恆寵溺的吻了吻她的額頭,偏過臉去,再次安靜的釣起魚來。
懷墨染見他的心情沒有被這道破聖旨影響到,心中不由暗自鬆了口氣,而後,她便乖巧的等着他釣上一條鯉魚來,其實他們釣魚,總是釣完便將魚放了,在別人看來這許是無聊,他們卻樂此不疲。
人,總喜歡劫後重生的感覺,魚,何嘗不是呢?百里鄴恆與懷墨染,一直都拿魚激勵着自己,縱然如今有無數個圈套,他們跳不過,逃不了,他們也絕不會放棄,因爲他們咬住的魚線,在他們看來,只會把釣魚的人拉到水中。
很快便到了掌燈時分。雖然賢王府依舊十分的安逸,可是府外那喧鬧的聲音依舊十分囂張的傳了進來。
百里鄴恆與懷墨染乘着馬車,藏心則不急不緩的駕着馬車向皇宮駛去。懷墨染將窗簾扯開一角,立時,路上那繁華的景象便映入她的眼簾。彩鍛飄飛,大紅燈籠自遙遠的人家彎彎曲曲如九曲長河一般延伸至最近的酒家,身着各色衣裳的人們悠閒自在的逛着,整個京城可謂一片歡天喜地。
懷墨染蹙了蹙秀眉,眼底帶了一抹冷意。她並不指望百姓們真的會因爲葉赫皇后的去世而悲傷,也不認爲這些人該悲傷,畢竟葉赫皇后雖然十分溫和可人,卻與他們這些百姓無任何關係。只是即便知道,當她看到地面上偶爾飄着的,一塊白色的綢幔時,她依舊忍不住有些埋怨。
“別看了。”似乎知道懷墨染在想什麼,百里鄴恆放下車簾,將她拉入懷中,柔聲命令道。
懷墨染也乖巧的微微頷首,喃喃道:“嗯……不看了。”
不一會兒,馬車入了皇宮,來到了永和殿外的廣場上,那裡停靠了許多馬車,藏心尋了個適合的位置,這便將馬車放好,而後便掀起車簾,語氣有些複雜道:“主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