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魚部落最大的秘密，不過，我願意告訴你，我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救出我的孩子，並安眠於此。你會是我人魚部落的恩人。”女王輕撫着凰襲的臉，卻讓凰襲心中感到一陣陣的寒意，再無方纔的親近之感。
“雪姬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一個遺傳了她父親海神神格的孩子，只是，也正是因爲她，給人魚部落帶來了近百年的戰爭。”女王緩緩的道。話語伴着回憶，將塵封的記憶一點一點開啓，慢慢的追隨着那段藏在黑暗中的故事。
“雪姬繼承了她父親的神格，相貌靈力更是冠絕整個人魚部落，那個時候的雪姬，單純，美麗，善良，幾乎整個人魚部落的小夥子都迷戀愛戀着她，她一千五百歲的時候，她父親做了一件讓我後悔至今的決定，讓她去六界中歷練！”女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
“她父親是海神，經常在人間遊走，習慣了六界之中的險惡的卑鄙，他想讓雪姬去六界歷練，日後也好繼承他的海神之位。可是他忘了，雪姬從小在深海之中長大，與魚蝦爲伴，天真單純，哪裡體會過那六界中的黑暗和計算。當年我想着雪姬有神格，再加上人魚天生的無上靈力，總歸不會有什麼安全問題的。”女王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可是我忘了，愛情這種毒藥，不是靈力的高低就能控制的。她與人界的傲來國人皇相愛了，他父親知道後勃然大怒，神族愛上人類是極其恥辱的事情，甚至險些與她斷絕關係。”女王道。
她響起了那時候雪姬每年回來，都會坐在礁石上歌唱，歌唱着她的愛情和幸福。銀白色的頭髮在陽光下閃着鑽石般的光澤，聲音甜美清涼，聞者無不被那歡快的氛圍所感染，甚至無數人爲了那傳聞中的歌聲到這無涯海。那時候的雪姬，幸福的就像春天的陽光。
“可是，人類的野心是比妖魔更恐怖的東西，就像無休止的瘟疫一般蔓延。那傲來國人皇知道雪姬是擁有無上靈力的人魚以後，竟開始籌劃着向周邊的國家發動戰爭。雪姬本來擔心人皇知道她的身份後會有芥蒂，沒想到竟對她更加恩寵有加。呵呵，她哪裡知道什麼人心。”女王冷聲敘述着。
“她一心想着，自己的丈夫高興就好，哪裡知道戰爭有什麼危害，哪裡知道戰爭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哪裡知道，人的野心一旦膨脹，就再也無法停止。”說道這裡，女王的手也緊緊的攥成了拳頭。
“直到有一天，雪姬親眼目睹了戰爭！目睹了那經過自己靈力加持的箭矢可以一次刺穿上十個人的喉嚨，目睹了那漫天的火光和鮮血，那縈繞耳邊聲聲不絕的慘叫和哀鳴。”女王的生意很緩，卻讓凰襲感到一陣微寒，她可以想象天真的人魚公主看到那樣的慘狀會是怎樣的情景。
“她倉皇的逃回了人魚部落，那個孩子，甚至
沒有勇氣去當面質問她心愛的男人，而是選擇了躲避。誰知，那人皇竟讓人類修道者在雪姬身上做了手腳，一路尋到了人魚部落!並派遣軍隊，企圖將雪姬帶回去。”女王冷笑道。
“而那時，我和她父親更是勃然大怒，既是對自己女兒遭到背叛和利用的憤怒，也是對有人公然挑戰人魚的憤然。最後，那支軍隊幾乎是被我和她父親以壓倒性的力量碾碎了。那時的我們，竟然幻想着人類會因此畏懼我們的力量，不再來干擾我們。”女王嘆息道。
“可是我們錯了，那場戰鬥讓人類知道了人魚的強大之處！不僅是傲來國，人界的所有國家，都想着從人魚部落捕捉一條人魚，作爲自己的戰爭武器。那時候，分佈在六界中的人魚遭到了全面的圍捕，多數人魚不願被捕而選擇了與人類魚死網破。”女王此時已經平靜了情緒，聲音輕輕的，彷彿在講着別人的故事一般。
“人魚部落和人界的修道者展開了全面的抗戰，雪姬無法面對這樣的罪責，終日躲在人魚宮中，精神力險些一度陷入長眠，直到他父親因爲戰爭遭受到天譴，六個弟弟因爲戰爭死去，終於使她內心的最後堅守全部崩潰，被背叛的事實使她心中的仇恨像種子一樣瘋長！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女王說着，嘴角卻揚起一絲笑容。
那個時候的雪姬，是她從未見過的，一襲雪白的頭髮，海神戰袍，手持“海之序言”，如同真正的戰爭機器，獨自守護着整片無涯海的安寧，日夜無休的戰鬥着。
“這場戰爭持續了近五十年，她就像一道天塹，守護着人魚部落，試圖通過那樣的方法還清自己的罪。直到出現了一個叫石城的男人。”女王道。
凰襲心中一驚，石城，姓石？便是那雷歐城的老城主嗎？
“五十年對人魚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對於人類來說卻是生命的一半長度。那傲來國的人皇早已死去，可那石城，卻偏偏長了一張和那人皇一模一樣的臉。而那個人，將雪姬徹底推向了萬劫不復。”女王嘆息道。對於自己的女兒，她沒辦法去恨，而對於人魚部落的罪人，她又不得不恨。
“那是石城只是一個頗有修爲的人類商人，坐船經過無涯海的時候，和雪姬偶遇。他們本只有一夜纏綿，那夜後，雪姬懷了他的孩子。十年後，石城不知爲何竟當上了雷歐城的城主，也參與了人魚與人類之間的抗戰。”女王苦笑道。
凰襲也不禁心中悲楚，一個女子，一生愛了一個人，那人卻滿心思都是利用和欺騙。再遇一人，懷着卑微的期盼，祈求這個人會不一樣，以卑微的心情和莫大的勇氣再一次去靠近，卻依舊站在了對立的位置。
凰襲不難想象當雪姬看到石城的時候，是怎樣的絕望。
“雪姬將江舵交給石城，告訴他那是他的孩子，哈哈，那個傻丫頭，她居然還
對人類懷着期望。”女王笑着。
“那雪姬現在呢？”凰襲道。按女王的說法，那雪姬擁有海神神格，又有人魚天生的無上靈力，石城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死了，被石城殺死的。”女王淡淡道。
凰襲心中一驚，“怎麼會……”
“石城與雪姬在無涯海一場戰鬥後身受重傷，藉此僞造了一場假死，雪姬那個傻丫頭居然就信以爲真，跑去雷歐城救他！石城在那裡佈置了專門針對她研究的陣法，又用克生石做陣眼，將她活擒。”女王說道此處，語氣已是一片冰寒。
“她一定很絕望吧。”凰襲忍不住嘆息。一個女子，怎麼忍得住如此這般接二連三的背叛，更何況，輸掉的不僅是自己，還有自己的家人和族人。
“嗯，人魚本是無淚，那晚，雪姬化爲本體，人魚垂淚，在第二天清晨，化爲了海上的晨沫。”女王對那晚的詳細經過似乎是故意避而不談。凰襲也沒有追問，她知道，這樣的回憶，對於每個人來說，都不容易。尤其，是對於這樣一位母親，一位女王。
“江舵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吧？”凰襲問道。她還記得在雷歐城的時候，江舵捧着禮物去給老城主拜壽的樣子，那樣卑微卻又懷着小小的期待，那樣的心情，不應該是經歷如此仇恨的人應該有的。
“自然是不知。我將江舵帶了回來，就算體內留着骯髒的人類的血液，可是始終是我人魚部落的血脈，是雪姬的孩子。他那是尚且年幼，他一直以爲自己的母親是雪妖，死於生他的時候遭受天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體內流着人魚的血，他一直以爲是自己害死了雪姬。而對於他那個人類父親，則是懷着崇敬和愛戴。哈哈哈，真是愚蠢。”女王大笑着，直到她回過頭，笑容便硬生生僵持在了嘴邊。
江舵站在密室的門口，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牙齒緊緊的咬着嘴脣，鮮血從嘴角溢出都絲毫沒有察覺。
“江……江舵，你來了多久了？”女王此時竟顯出了一絲慌亂。
“從你開始講故事的時候。”江舵道。
女王眉頭緊鎖，最終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早知道留不住的，你若是怨我當年沒有救你娘，便走吧，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把你強留在人魚宮了。”
突然，女王的身子猛然一震，江舵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她。“祖母，對不起，這些年江舵總想着往外跑去看那雷歐城的那人，對不起，一直沒能體諒祖母，對不起，一直讓祖母如此孤單。”江舵將頭擱在女王的肩膀上。心中一陣苦澀，眼中盈盈似是盛滿了光，卻始終沒有半滴眼淚落下。
其實他知道的，他在這人魚宮長大，自然發現自己與人魚有着太多的相同。一樣的白色頭髮，一樣的不畏懼水，一樣的，無淚。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流着人魚的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