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伊只覺得受了莫大侮辱,恨得咬牙切齒,也對妖夢死了心,平日裡只當沒有這個人,不要命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妖夢心有又痛又急,看凰伊神色分明是恨他恨到骨子裡在,再沒有半點以往的親切和信任。
到底是性情乖張殘忍的妖皇,他一時狠了心,便想着先得了再說,便不顧凰伊的反對,開始準備婚禮,平常凰伊對他如何叫罵,他都一律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還趁人之危,百般調笑,凰伊算是徹底冷了心,最後呆呆地不哭不鬧,恍若任命一般。
妖皇心裡疼她,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隨她去了。
酆絕年八月初一,宜嫁娶,妖界妖皇大婚。
可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出了亂子,已經被清夏換上大紅嫁衣的凰伊,就在拜堂的時候,無故昏倒,不省人事。
妖界幾乎被掀翻了天,最初妖夢還以爲凰伊是故意折騰不想嫁給他,等到抱起那身着嫁衣的身體,掀開紅蓋頭的時候,才發現她全身滾燙,有類似咒印一樣的花紋伏在蒼白的皮膚之上,看起來恐怖異常。
婚禮被迫中斷,凰伊被抱回房間之後,妖夢急忙找了巫醫來瞧,可惜沒有什麼效用,沒過一會兒,花紋消下去,人卻沒有醒,這讓妖夢幾乎紅了眼要大開殺戒。
其實凰伊不過是和凰襲和凰黛一樣的症狀,按說過一會兒就好,可是不知爲何竟像是陷入睡眠一般,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向。
老巫醫最後得出結論是,凰伊收了打擊,身心俱疲,不想在醒過來面對一切,也就是說,是凰伊自己不肯醒,不是醒不了。
妖夢聽此斷言,臉色變了幾遍,最後只有頹然,無力的倒在了凰伊牀前,二人前路之艱難,可見一斑。
凰家三姐妹坎坷旅程,過了此段,也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
凰襲這邊剛剛調理好內息,那先前帶她來的小姑娘便帶着風臨一同上來,待敲了門之後,看見凰襲好好坐在房間內,才重新現了笑臉。
凰襲知道風臨仔細,未免他發現自己身體有不對之處,便先迎上去,笑着問道:“你和族內之人,已是商量完了。”頗有些調笑的意思。
風臨見她笑的開心,自然心裡也極是熨貼,問道:“襲兒,我已和他說明白,明天中午,這雲中城就能恢復正常,我們屆時便可出去,現在若是覺得無聊,我們可以出去逛一逛。”
凰襲不欲讓他懷疑,便答應了。
下了樓之後,幻空坐在樓下的椅子裡,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拿着只木牌,翻來覆去的看,像是能看出什麼花一樣,見他們兩個下樓,理也不理,只是凰襲和風臨兩人過去時,他冷哼一聲,帶着酒意說道:“小姑娘,警醒些,別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風臨猛地擡頭看去,凰襲掃到他的目光,只覺得冰寒可怕,爲了不讓他再露出這樣駭人的表情,凰襲頓了頓,朝幻空說道:“您未免操心太多。”眼睛裡帶着對於
風臨的純粹信賴。
幻空看着她的那雙眼睛愣了一下,轉而低頭,再擡起來的時候,還是對着風臨,露出一個嘲諷悲哀的笑容,嘴裡喃喃道:“癡兒啊癡兒。”
凰襲沒有在理對方,那樣的表情那樣的言語,分明就是個有故事的人,可是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麼吸引力,只有身邊的人,纔是最重要的,其餘的人,只能旁觀你的生活,卻永遠無法和你感同身受。
兩個人無言的走出雲中樓,凰襲看着外邊依然明亮的陽光,疑惑問道:“我們來時是正午時分,可是如今明明已經過了至少有三個時辰,怎麼感覺還是正午的太陽。”
風臨解釋道:“這是幻空的城市,在他的城市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主宰,別說是時間,性命也同樣如此。”
凰襲重新看向雲中樓,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座城還有這座城裡的人全部都是做出來的。”
“也並不是這個意思,這城裡的人對於幻空來說還是頗有些淵源的,不過這些年,他因爲某些原因,爭做雲中城被安置在六界夾縫之間,這裡有幻空,不缺錢銀不缺食物,所以倒也相安無事,這次出現在莫城,也不過是他待得煩了,就出來逛逛。”
凰襲搖頭失笑,真是沒有想到,竟還有這般任性的城主,性子倒是和凰伊有得一比。
並肩走在街上,在知道這座城市並不是鬼怪魑魅之後,凰襲便沒有什麼顧慮,風臨表情也放的比較開,也許是因爲他和他那個便宜叔叔聊的不錯吧,凰襲心想。
街上的人羣依然鼎沸,凰襲就和在運城一般,和風臨並肩走在街上,正尷尬沒有什麼話說的時候,眼睛一亮,竟是看見了熟悉的人。
風臨順着凰襲亮晶晶的目光望去,發現正是晌午進城的時候那堆孩子,如今正在街上角落聚在一團玩耍。
正想走過去,風臨卻一反常態握住她的手,凰襲詫異的看向他,卻發現對方衝她搖搖頭,然後拉她走到旁邊一處人少的住所。
面對凰襲不解的眼神,風臨解釋道:“這個城市的孩子……有些問題,不要過分接近比較好。”
“你不是說,這裡沒有什麼危險嗎?”
風臨嘆一口氣,說道:“襲兒,這座陳原先是真實存在的,後來因爲一些不可迴避的問題差點覆滅,幻空救了它,重新給了這個城市生命力,可惜,還是有缺陷的。”
凰襲輕聲問道:“什麼缺陷?”
風臨看着對面幾個玩的開心的孩子,說道;“孩子,他們的缺陷就是孩子,本應該覆滅的雲中城之人不可以有孩子,所以爲了滿足多數夫婦的意願,幻空作出了孩子的幻影給他們,雖是幻影,可也是幻空用自己的心頭血做出來的,有生命,有意識,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他們和雲中城人是不一樣的,因爲這裡的孩子六歲之前無法承受雲中城陽光直射,避免剛剛誕生的幻影消失,所以都要打
傘來遮蔽,你看見的那個小女孩就是如此,所以爲了避免有些粗心的父母不小心傷了孩子,在長到一定年紀之前,這些孩子都是由專門的人來照顧,等到一定年紀之後,再分配到各個需要孩子的人家,你今天看到的那個柳姨,應該就是負責照顧孩子的。”
凰襲聽了這些之後,還是有些不解:“可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爲何不能靠近呢。”
“襲兒,孩子終究是孩子,他們嚮往外邊的世界,你也看到今天他們只能在城門口玩樂,甚至連真實存在的花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他們,在看見生人的一瞬間,不是害怕和躲避,而是好奇與親近,雲中城不是沒有進過生人,也因爲這樣,發生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外邊的世界吸引他們,有些時候過多的好奇心會讓他們產生離開雲中城的念頭,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無法抹去,直到他可以出去的時候,有些孩子長大之後離開了雲中城,然後雲中城轉移之後,他就再也找不到曾經的家,也有孩子出去之後被可怕的外邊世界迷惑,最終踏上不歸路,更有人帶着生人進入雲中城,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風臨嘆了一口氣:“幻空甚至想過,讓孩子們不要長大,可能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但是那實在太殘忍了,襲兒,所以最開始我們發現不對的時候,他們纔會那樣厭憎的看待我們,因爲曾經有外界之人毀了他們安靜的生活。”
風臨如實淡淡說道,凰襲深深看了那羣孩子,選擇轉身向另外一邊走去,既然沒有可能保證給他們想要的一切,又何必去招惹呢?
這是個繁華的城市,毋庸置疑,街道的兩側是鱗次櫛比的建築,又有人聲鼎沸的喧鬧之聲,沒有魍魎空間白日與夜晚善惡的分界線,沒有運城隱藏在繁華表象之下,包藏禍心的污濁內裡。
平安的城市,也是一個喜樂的城市。
最重要的是,他們團結一致,愛着這個平靜的城市,沒有好奇心,一個城市沒有了好奇心,就會少了很多精彩和很多傳奇,但是同時,卻也少了不少惹禍上身的因素。
可是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沒有好奇心呢?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凰襲想,這雲中城的人,一定有很多的故事。
在街上聽到風臨的一番話,凰襲已經沒有接着逛下去的心情,再加上前些時候不小心舊病復發,現在也有些累了,便轉頭對風臨說道:“我們回去吧,有些累了。”
風臨看她滿臉疲憊之色,也不再多問,溫聲說道;“好,回去好好休息,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兩個人便回去雲中樓去了,回去的時候,天色依舊,凰襲竟有些恍然分不清楚現下是什麼時辰,恍惚之間,忽然問了一句:“風臨,那幻空說的是明天中午撤陣,可是你又說雲中城所有的一切都由他自己操控,眼看這時候已經是三更,天還依然大亮,究竟什麼時候纔到第二天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