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母后。”
這時,皇后娘娘身側一直不敢插嘴的大公主黛眉一挑,脣角微微上揚,開口道:“兒臣看這女子似乎與新駙馬認識,要不要召她上來問話?”
“大姐所言甚是,三妹馬上就要和新駙馬大婚了,這時候突然冒出一個和新駙馬不清不楚的女子,成何體統?大庭廣衆之下萬一傳出什麼謠言蜚語,豈不有損皇室顏面?”二公主附和說道。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皇后娘娘淡淡掃了兩位公主一眼,直讓二女一陣心虛,眼神似有飄忽。
嚴格說來,皇后娘娘並非兩位公主的身生母親,但她乃是後宮之主,所有皇子皇女不論是哪位妃嬪所出,皆應以母后尊稱。
事實上,只有三公主霓彩兒是皇后親生,大公主乃陳貴妃長女,二公主爲武昭儀所出,而且陳貴妃和武昭儀膝下皆有一子,乃是皇后娘娘之外,最受懷德皇帝寵愛的兩位妃子。
因而對於兩位公主的心思,皇后娘娘心如明鏡,但也不屑於計較,而且她們所言也正是她此刻所擔心的。
這世上最可怕的並非是高強的武功,而是流言蜚語,身處後宮漩渦中心的皇后娘娘對此深有體會,就算新駙馬和那突然冒出來的綠衣女子一清二白,經在場之人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明日指不定會傳成什麼樣子。
但肯定是滿城風雨!
諸如“昨日擂臺比武,武昭駙馬大獲全勝,驚現一女子與武昭公主上演二女爭夫!”這樣的謠言都還算是輕的了。
就算朝廷出面鎮壓謠言,天家顏面也會受損,人們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會覺得朝廷在欲蓋彌彰。
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立刻證明新駙馬和那女子是清白的,將流言蜚語扼殺在萌芽中。
皇后娘娘點了點頭,道:“那就召見一下吧。”
兩位公主大喜,異口同聲道:“母后英明,此事就交由兒臣去辦吧。”
懷德皇帝一言未吭,等於是默認了。
此時擂臺上,敏銳察覺到氣氛的異常,主持裁判的宦官也不由得滿頭大汗,緊張不已,深怕鬧出幺蛾子來。
“這位姑娘,擂臺比武已經結束,如果要挑戰還請擇日再……”他硬着頭皮上前說道,然而還沒等他靠近就被那空氣中瀰漫的寒意凍得說不出話來。
這綠衣女子竟也是一位武林高手!
惹不起,惹不起!
水念予完全不予理會周圍之人,眼神冷若寒霜地盯着陽炎,青鸞劍蓄勢待發。
陽炎同樣看着她,雖然不知水念予因何如此,但她現在的樣子明顯不是能好好說話的人,也只能先讓她冷靜下來再說了。
二人之間,氣氛詭異,劍拔弩張!
“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麼?”突然,水念予冷聲開口,語氣中似乎隱隱有着一絲委屈。
本以爲要動手了的陽炎一愣,疑惑道:“什麼?”
水念予鼻尖一酸,眼眶泛紅,青鸞劍猛地朝前刺出,陽炎下意識便要揮劍抵擋,卻不知爲何觸碰到她那傷心欲絕的目光時心神一顫,格擋的動作慢了一拍。
青鸞劍何等鋒利,縱然水念予只是簡單的一刺,卻也是毫無懸念地刺穿了陽炎防禦極強的皮肉,劍尖穿胸而過,鮮血順着劍尖滑落在擂臺上,綻開一片殷紅。
“呃……”陽炎眉頭一皺,卻只是悶哼了一聲,任由鮮血染紅了胸襟。
“楊九!”霓彩兒眼見他被刺傷,再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就要衝上擂臺。
“別過來!”陽炎呵斥一聲,霓彩兒只好委屈地頓在原地,恨恨地跺了跺腳,眼神冰冷地怒瞪着擂臺上的水念予。
陽炎看向水念予,眼中並無責怪之意,淡淡道:“可以冷靜地說說了吧,爲何如此?”
他卻不知道,水念予刺下這一劍並無殺人之意,陽炎完全是可以躲開或者防守的,當青鸞劍刺穿陽炎胸口時,也如同刺穿了自己的心一樣劇痛無比。
水念予眼中心疼之色一閃而過,復歸冰寒,心如死灰。
他寧願受自己一劍,也要娶那武昭公主,還不肯跟自己說清楚,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只見她鬆開青鸞劍的劍柄,從懷中取出了一塊玉牌,玉手因握得太緊而顯露出青筋,奮力扔到陽炎臉上。
陽炎來不及反應那是什麼,水念予已忍不住淚流滿面,憤然轉身而去,竟無人敢攔,主動讓開通道。
兩位公主剛剛從高臺上趕下來,就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茫然,這是搞的哪一齣啊?
這人都跑了,還要不要追回來審問?
“不用追了,回來吧。”這時,懷德皇帝開口,化解了兩人的難題。
“是。”兩位公主對視一眼,心裡樂開了花,雖然沒有抓住那名女子問出更多信息,但只是剛纔一幕就已經足夠了。
衆目睽睽之下,綠衣女子刺了楊九一劍揮淚而去,這是什麼?這是情殺!
“真相”無非就是,楊九爲了攀龍附鳳拋妻棄子,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迷惑皇上爲他和武昭公主賜婚,不了前妻追殺而來,肝腸寸斷而走。
當然,肯定會有更過分的“真相”愈演愈烈。
很快,這位新任武昭駙馬就會以負心漢的形象在帝都甚至全國臭名昭著,以父皇對武昭公主的寵愛,一定會取消婚事,並拿他問罪。
如此一來,無需她們推波助瀾也能將此心腹大患除掉,真乃天助也!
“你……你還好吧?”霓彩兒扶住陽炎,小手想幫他拔出青鸞劍止血,卻又不敢,雖然已經吩咐請御醫了,但沒那麼快到。
“沒事。”陽炎目光望着手裡的玉牌,腦海中盡是水念予揮淚而去時的眼神,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這塊玉牌,正是空中之城的鑰匙,當日他從高空墜落冥寒池時遺失了。
霓彩兒命人找遍了全城也沒找到,陽炎都以爲找不到了,沒想到被水念予找到了,從而得知他在劍武帝都並且趕來,只是爲何會變成這樣?
然而,水念予傷心離去之時仍是沒忘記將玉牌鑰匙給他,因爲她知道這東西對陽炎十分重要。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我送你去太醫院!”霓彩兒嗔怪不已,只以爲他在逞強,御醫又還沒到,真是急死人了!
陽炎當然不是逞強,水念予那一劍看似兇狠,其實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心臟,傷口看着嚇人卻並不嚴重。
何況,他肉身強大,恢復能力驚人,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癒合了。
陽炎沒心思與她解釋,握住青鸞劍的劍柄用力將其拔出,不待鮮血噴涌而出,他另一隻手快若疾電,連點周圍數個穴道,令血止住。
點穴截脈,不但可以用來對敵,也能用於自救,乃極爲上乘的武學。
“你……”
陽炎動作太快,霓彩兒完全沒來得及阻止,不由得花容失色,貿然將劍拔出必然大量出血,嚴重則威脅生命!
好在陽炎及時以點穴截脈的手法止血,否則大量失血肉身強也吃不太消。
看到陽炎無事,霓彩兒剛鬆了口氣,就見陽炎施展縮地成寸,幾個閃爍便是消失在了校場中,不由得芳心一沉。
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去追那名綠衣女子了,那自己呢?
不行!
我要去看看!
霓彩兒身形剛一動,懷德皇帝的聲音響起:“武昭,到朕面前來。”
語氣嚴肅,不容拒絕。
“可是……”霓彩兒看着空蕩蕩的校場門口,心裡萬分失落和不甘。
“放心吧,他會回來的,這件事必須有一個交代!”懷德皇帝篤定說道,目光幽深似海,彷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霓彩兒這才心不在焉,一步三回頭地邁步走向高臺。
皇后娘娘黛眉一蹙,看這樣子,彩兒怕是泥足深陷了,如果是之前還喜聞樂見,畢竟陽炎表現如此優秀,彩兒又喜歡,這樁婚事便是大喜大吉。
可現在,莫名冒出一個和陽炎不清不楚的女子公然大鬧一場,陽炎甚至不顧劍傷要去追那將自己刺傷的女子,丟下霓彩兒不管,置皇上、皇后、文武羣臣於不顧,他的形象在皇后娘娘心裡大打折扣。
她的女兒,劍武帝國的公主,豈能嫁與負心之人?
這親不能成了!
“都散了吧。”懷德皇帝朗聲說道。
好好的擂臺比武,本來是皆大歡喜的局面,結果鬧出這樣的笑話,最終也只能潦草收場了。
另一邊,陽炎奔出校場早已看不見水念予的身影,左右問詢了下 ,方得知她朝着南城門方向去了。
陽炎心急如焚,他知道這一次誤會若是不解釋清楚,以後便再也見不到水念予了。
他可是答應過天老要好好照顧水念予,也答應過水念予帶着她找到天老讓爺孫團聚,豈能因爲莫名其妙的誤會而失信於人?
陽炎拔足狂奔到南城門,擁擠的人流並不能成爲他的阻礙,但從南城門追出百餘里仍是沒有看見水念予的半個影子。
真的追不回來了麼?
陽炎悵然若失,他知道水念予另有奇遇,更知道她的天賦有多高,現在的武功也未必就比自己遜色,若是如此,她一心想走的話,自己是追不上的。
“不對!”突然靈光一閃,陽炎想起那個給他指路的人,那女子分明是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