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蘇沐漓便上了馬車。嶽靈心送他上了車,剛轉身回來,就見碧水飛奔過來。
“小姐,不好了,唐大小姐她、她收拾東西要走!”
嶽靈心聞言,趕忙回去。上樓到唐雪柔房間,果然看見她正在往包袱裡塞東西。
“雪柔,你這是幹什麼啊?”嶽靈心衝上去拉住唐雪柔。
“嶽姑娘你不用勸我了,讓我走吧。與其留在這裡看着自己所愛之人,迎娶別人,不如給自己留點尊嚴,知難而退。”唐雪柔低下頭,淚水已經濡溼了睫毛,但她咬了咬嘴脣,沒讓眼淚掉下來。
“就爲了那點所謂的尊嚴,你就要把心愛之人拱手相讓給一個騙子嗎?”嶽靈心提高了聲調質問道。
“不是我想讓……”唐雪柔正想要辯解一般地,忽然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嶽靈心,“騙子?這是什麼意思?”
“秦洛之所以決定跟顧小月成親,是怕自己尋找記憶的過程,引來的刺客會傷害到顧小月,傷害到他身邊的人。你知道這一點的,對嗎?”嶽靈心耐心地問道。
“那又怎麼樣?不管秦大哥是不是真的喜歡顧小月,他都已經決定要跟她成親了,秦大哥決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再說,這跟騙子有什麼關係?我們不能因爲想阻止秦大哥跟她成親,就往一個人身上潑髒水啊!”唐雪柔皺起眉頭,又是傷心又是無奈。
又有誰能比她對這件事更心痛的呢?如今要她正面這種結果,她幾乎心如刀絞,卻還要耐着性子跟嶽靈心說清楚。她知道在這件事上,嶽靈心幫她很多,她也不想嶽靈心再爲她做無謂的努力。
既然要走,也該給嶽靈心一個交代,所以唐雪柔才耐着性子說下去。
嶽靈心抓着唐雪柔的手說:“你看,連你聽了都這麼想,所以我才一直沒有在秦洛面前點破。還記得那天顧小月受傷嗎?花燈會之夜,所有人都出門去了,只有很少的侍衛留守,偏偏就那個晚上刺客來襲,沒有人證,一切不都是憑着顧小月說?而且你仔細想想看,整個鎮子上都知道,當夜是花燈會,對方若是要行刺,也是衝着秦洛來,可秦洛根本就不在客棧,他們來了又有什麼意義?何況,以那些殺手的身手,顧小月一點功夫都不會,他們若是想要顧小月的性命,那一刀就不會刺偏。”
“這、這是什麼意思?你都把我說糊塗了!”唐雪柔越聽越覺得一頭霧水,但是心底隱隱是有不好的感覺。嶽靈心不會沒頭沒腦地跟她說這些,而且一切都圍繞着當天晚上的行刺,也就是說,嶽靈心是想說明,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有古怪。
“我的意思就是,那天晚上根本不存在什麼刺客,所有的一切都是顧小月自導自演,是她爲了留住秦洛,杜撰出來的一出苦肉計。”嶽靈心壓低了聲音說道。
“苦肉計?!”唐雪柔睜大眼,露出詫異萬分的表情。“那你的意思是,她中的那一刀,根本就是……”
“是她自己刺的。”嶽靈心嘆了口氣,冷笑了一下,“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這個女人倒也真是個狠角色,難怪
你爭不過她。連對自己都能下得去手的人,纔是真正下了決心,放手一搏。你呀,連人家的一半都比不上。當然,我也不是贊同她這種卑鄙的行爲。用博同情的手段,來騙取感情姻緣,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唐雪柔從震驚中回過些神來,遲疑着說:“嶽姑娘,我知道你想幫我,可是、可是這種事情,還是別亂說了。小月她……不是那樣的人吧?若真是如此,你當時怎會沒有當衆拆穿她?”
“我動動嘴皮子容易,但是要彌補造成的後果,可就沒那麼簡單了。你想想看,你與秦洛,誰更相信我?方纔我說顧小月自導自演的事情,連你都不信,你覺得秦洛會相信我的空口無憑,還是顧小月胸前實實在在的傷口?我吃過這種虧,所以我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貿然對質,否則我們就會徹底失去秦洛的信任,到時候連挽救的辦法都沒有。”嶽靈心拍了拍唐雪柔的手背,看到唐雪柔猶豫的表情,知道唐雪柔總算是有點鬆動,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但是隻有唐雪柔相信是遠遠不夠的,最重要的,是讓秦洛看穿顧小月的真面目。嶽靈心不敢輕舉妄動,是因爲她心裡清楚,秦洛絕不會被她們幾句話說動,就相信顧小月是那樣的人。
當初在宮中,祝玲瓏用腹中孩兒的性命來誣陷嶽靈心,挑撥嶽靈心和江玹逸之間的關係,江玹逸不也是毫不遲疑地就相信了嗎?誰會懷疑一個母親會毒殺自己腹中胎兒,就像誰會懷疑有人會爲了挽留一段感情就冒着性命危險,往自己胸口捅一刀?何況嶽靈心與唐雪柔,還和顧小月有利益衝突,比起前者,秦洛也更相信顧小月,相較之下,若是貿然跟顧小月對質,局面未必會對嶽靈心和唐雪柔有利。
“那,我們該怎麼辦?”唐雪柔想到嶽靈心說了這麼多,越想越覺得可怕,若嶽靈心說的都是真的,那顧小月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一想到秦洛要跟這樣的女人成親,她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她一把抓住嶽靈心的手,急切地問道。
“當日顧小月製造刺客行刺之後從窗戶逃離的假象。她倒也周密,提前在窗戶上印了鞋印,和幾滴血跡。當時我就有些懷疑,顧小月在自己的房間裡,又不是秦洛的房間,怎麼會遇刺?那些刺客若真是衝着秦洛來的,不會連秦洛住哪間房都不知道。給顧小月縫合傷口的時候,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她胸口的傷口很窄,偏厚,但如果是劍尖刺傷的話,則會要寬一些、薄一些,而且,自己刺傷和別人刺傷,傷口形成的方向和形狀也是有一定區別的,這些對大夫來說,不難區分。顧小月從前在山中打獵,剖殺過一些小動物,所以知道如何避開要害,但又讓傷勢看起很嚴重。這就是她的打算,用這樣一出苦肉計來給秦洛製造愧疚感,從而留住秦洛的心。秦洛不懂醫,關心則亂,被她矇騙實屬正常。”嶽靈心有點兒無奈地說。
“你既然告訴我,說明你肯定有什麼辦法,對不對?”唐雪柔又是擔心又是期待地看着嶽靈心。
“顧小月雖然計劃周密,不過當日我發現破綻之後,便讓姜凡順着窗去追查。顧小月刺傷
自己用的是匕首,我開始以爲她會把匕首扔到窗外,但是姜凡搜查之後並沒有找到匕首,所以我認爲,那把匕首現在應該還在顧小月的房間裡。”嶽靈心說道。
“找到匕首,和傷口比對,就能證明顧小月在說謊!我知道了,我去把那把匕首找出來!”唐雪柔說着就要走。
嶽靈心一把抓住唐雪柔的手,叫住她,“你這麼貿然去搜她的房間,別說是她了,秦洛第一個就不會允許。就算你要找,也得另想辦法。”
“到底有什麼辦法?”唐雪柔着急地問,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
“我倒是有個辦法,不過,你得受點委屈。”嶽靈心試探着說。
“都到這個時候了,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會去做的!”唐雪柔幾乎是懇求地看着嶽靈心。
嶽靈心便上前半步,附在唐雪柔耳邊輕聲說了她的計劃。
……
過了午時,秦洛才從外面回來,拎了一大堆東西,還帶了幾個婆子,說是裁縫店來給顧小月量體裁衣,做嫁衣。
顧小月還不能下牀,便躺在牀上讓幾個人拿着捲尺測量,臉上的笑容濃得化都化不開。
“秋收,其實你不用這樣的,只要你有這份心,簡單地拜個堂,讓爹孃和爺爺在天之靈做個見證就好了。我只求日後安穩,能跟你一輩子守在一起,別的,我不多求。”
秦洛在牀邊蹲下來,握住顧小月的手,柔聲說道:“正是因爲爺爺在天有靈,我纔要讓他看見這一切,讓他知道我會好好照顧你,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嗯。”顧小月點點頭,淚花在眼中若隱若現。
“咚咚。”
唐雪柔敲了兩聲門。門本就開着,她便走了進來。
秦洛站起身,一聲不吭地看着她。大概他以爲,她是不會再進這扇門的了吧。此刻面對面站着,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唐大小姐,你怎麼來了?”顧小月試着坐起來,卻被秦洛按了下來。
“你們要成親,肯定有很多需要準備的,小月又躺在病牀上不能動彈,一般人很難幫襯得上,所以我過來看看,籌備婚事有什麼需要幫得上忙的,我可以幫你們。”唐雪柔說道。
“你……幫我們?”顧小月愣住了。
唐雪柔點點頭,看向秦洛,“秦大哥,我也沒什麼能幫得上你的,這頓時間,因爲我的自私讓你和小月經歷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我很抱歉。現在既然你們都決定要成親了,我也該祝福你們,別的雖然我做不了,但是幫新嫁娘看看嫁衣之類的活兒,我還是能做的。”
“這怎麼行?你可是千金大小姐,我和小月的婚事,你不必……”秦洛忙想回絕,但顧小月卻開口打斷了。
她撐着身子,半坐起來,看着唐雪柔說道:“既然唐大小姐想幫忙,那就勞煩了,否則我還真愁,自己拖着這病着的身子,怎麼能好好地嫁給秋收呢!”她嘴角露出單純的笑容,那雙眼睛忽閃忽閃地,說不出的天真。
卻像兩把刀,刺進唐雪柔的心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