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娜真公主突然又來找秦玉瑤,她鬃發微亂,一臉怒氣,似乎與人有過激烈的爭執,一進帳篷,便氣呼呼地往氈毯上一坐,嘟起嘴巴不說話。
秦玉瑤看了她一眼,不禁道:“出什麼事了,你又和大王子吵架了?”
娜真公主重重地點了點頭,餘怒未消道:“哼,他竟然把二哥關起來了,一點手足之情也沒有。”
“哦”秦玉瑤淡淡應了一聲,對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情不想過多幹預。
娜真公主詫異地看着秦玉瑤,道:“你難道一點也不關心我二哥的安危?”
“我?”秦玉瑤下意識地道:“我爲什麼要關心你二哥的安危?”
“喂”娜真公主坐真身子,嚷道:“你怎麼這麼冷漠啊,我二哥可是爲了你纔會被大哥關起來的耶。”
爲了她?秦玉瑤更糊塗了:“你二哥是誰啊,我認識他嗎?”
娜真公主瞪圓周了雙眼,道:“你怎麼會不認識他?他不是一直住在秦府嗎?而且那天,你偷聽二哥和我派去的侍衛談話,若不是二哥維護你,恐怕你早就死掉了。”
“什麼?”這下子,卻輪到秦玉瑤大吃一驚了,期期艾艾地:“你是說…樂天?他是你二哥?是遼國的二王子?”
娜真點頭道:“對呀,你不知道麼?我二哥那麼喜歡你,我還以爲他早對你說過了呢。”
秦玉瑤半晌不能回過神來,這個消息,比當初知道凡霏便是殺手魅影還要令她震驚。
秦玉瑤很早以前便在想,樂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作爲殺手組織四大殺手之首,居然可以輕鬆地便脫離組織,改而投到少林門下,即使是少林高僧也輕易不能得到的少林小還丹,他身上便有三顆之多;而且據歐陽若水所說,他在江湖之上頗有勢力,似乎沒有什麼他做不到的事情,這樣一個人,秦玉瑤自然知道他絕不會象他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所以,當她知道在小巷中和他碰面的那幾個人是遼國的使者時,她也曾經想過,或者他與遼國之間有什麼瓜葛,但她卻萬萬沒有料到,原來他竟然便是遼國的王子。
秦玉瑤疑惑地看着娜真公主,道:“可是,樂天說他從四、五歲之時便在殺手組織中受訓,如果他是遼國王子,又怎麼會投到殺手組織中去呢?”
娜真公主卻輕嘆了口氣,道:“這裡面原因可複雜了。其實,大哥、二哥和我都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的,大哥和二哥都是偏妃所生,但大哥的生母是遼國貴族,而且他是王儲,所以他在朝中的勢力很大,我雖然是個女兒家,但我是母后生的,又很受父皇寵愛,他對我還有些顧忌,可是二哥就不同了,因爲他的生母是漢人,比起大哥來,就差很多,所以他一生下來,就受到大家的排斥。大家都說二哥長得不象父王,也不象我們遼人,倒很象是宋人,因此,父王便不太喜歡他。”
秦玉瑤皺皺眉,樂天的情形和趙冠岑倒有些相似啊,不過趙冠岑比起他來要幸運得多,他雖然生母早逝,卻有一個疼愛他的父皇和母后,還有一個感情濃厚的兄長。不象樂天,生母孤立無依,又不能得到父親的庇護,想來他幼時在深宮一定是備受欺凌吧。可是他卻不象趙冠岑那般憤世嫉俗,反而顯得樂觀豁達,大概樂天一名,便是由此而來吧。
娜真公主又道:“我們遼宋之間一直不太和睦,可是因爲兩國實力大致相當,父王急切之間也沒有什麼辦法。後來,有人便向父王建議,派出一批人到中原去做臥底,讓他們分散到各個地方,爲我國蒐集情報,一旦有需要,便可隨時召集,聽候使用。”
秦玉瑤心中不禁輕嘆一聲,不論是現代還是古代,凡是涉及兩國政治,全都是一個樣子。互派間諜,互相監視,誓要將對方置於自己掌控之下,千百年來,科技不知先進了多少倍,但這種原始的方式,卻一點也沒有改變,不知有多少人成爲犧牲品。
秦玉瑤輕輕道:“所以樂天便成爲臥底中的一員,被派入殺手組織去做殺手?”
娜真公主道:“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那時候我才只有一兩歲吧,二哥也只有四五歲,過了好幾年之後,二哥的生母去世了,我才知道二哥不在宮裡了,我問母后,母后卻很嚴厲地責罵了我,不准我再提起,後來,我便不敢再問了。”
秦玉瑤詫道:“他的生母去世了?”
娜真公主嘆道:“是啊,我聽人說,他生母因爲日夜思念兒子,所以纔會早逝的。二哥知道他母親去世之後,突然便銷聲匿跡了好幾年,等到他再出現時,他已經叛出組織,改投到少林門下了,而且,再也不肯受我們約制。”
娜真公主道:“二哥學了一身好武功,在中原又有了很大的勢力,大哥屢次派人去找他,想讓他重新爲遼國效力,上次你在巷子裡見到的人便是大哥派去的,大哥說只要他肯出力,願意即位之後便封他爲王,可是二哥都不肯,他說原本同意做臥底,只是爲了母親,現在母親去世,他再無牽掛,不願意再捲入權力之間的爭爭奪奪,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過自己想過的生活。爲着這事,大哥很是氣惱,現在二哥自己送上門來,大哥自然要整治他了。”
秦玉瑤聽得悠然神往,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這是一個多麼理想的境界,可是,自古以來,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做到?
秦玉瑤忽然道:“你二哥爲什麼回來?”
娜真公主看了秦玉瑤一眼,似乎她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多餘,道:“爲什麼,當然是爲了你了,我二哥對你的情意連我都看得出來了,難道你不知道麼?”
秦玉瑤當然知道,可是她想問的並不是這個,她想問的是……既然他已經要和歐陽若水成親了,又爲什麼要回來?
秦玉瑤對娜真公主道:“我想見見樂天,可以嗎?”
娜真公主搖頭道:“恐怕不行,大哥對他戒心很深,沒有令牌誰也不能進去。”
秦玉瑤急道:“難道你也不能?”
娜真公主想了想,道:“我試試吧,你等我的消息。”
距離娜真公主上次來過又過了兩天,這兩天居然一片平靜,娜真公主沒有消息,大王子也沒有來找她的麻煩,只有她在焦急的等待中如坐鍼氈。
第三天,娜真公主終於來了,甫一進帳,秦玉瑤便迫不及待地道:“怎樣,有沒有辦法?”
娜真公主卻一臉肅然,她走進帳中默默坐下,似乎在思索着什麼難以決定的事情。
秦玉瑤不禁氣餒道:“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心中暗暗叫苦,以樂天的精明,怎麼會糊塗至此,自己送肉上帖板?
娜真公主突然擡起臉來看着秦玉瑤,目中滿是疑惑道:“秦姐姐,我有句話想要問你。”
“什麼話?”
娜真公主道:“二哥對我說,其實你根本不想嫁給四皇子,你喜歡的是他,是真的嗎?”
秦玉瑤猝不及防之下,居然給她問得手足無措:“什…什麼,樂天他……真這麼說?”
娜真公主點點頭,認真地道:“秦姐姐,你告訴我實話,二哥他說的是真的嗎?你喜歡的,真的是我二哥?”
“這個……我……”秦玉瑤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娜真公主又道:“昨日我見到二哥了,本來我想私自放了他的,可是二哥不肯,他說以他的武功若想逃走早就逃了,原來他是故意讓大哥給關起來的。”
秦玉瑤奇道:“爲什麼?”
“二哥說,如果不這樣,就沒辦法救到你了,他說他有一個計劃,只是需要我的幫忙,可是我必須要弄清楚,”她看着秦玉瑤,道:“秦姐姐,請你以自己的心來回答我。”
面對着娜真公主那雙清澈的雙眼,秦玉瑤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拒絕她。
秦玉瑤微嘆道:“是的,我是喜歡樂天,可是……”
娜真公主很快地打斷了秦玉瑤,道:“沒有什麼可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爲什麼你們中原人總是有那麼多的可是?”
秦玉瑤淡淡苦笑,她該怎麼說娜真纔會明白,自己不能因爲自己的喜歡而傷害另一個女孩的感情,喜歡的同時總有許多的無奈。
娜真公主道:“二哥說,這次他回來,便是要帶走你,從此浪跡天涯,可是我不相信,你真的肯放棄秦府千金的榮華富貴,同他一起浪跡天涯嗎?”
秦玉瑤瞪大眼,有些不能置信地:“樂天真的這麼說?你不是騙我的吧。”
娜真公主卻道:“我沒有騙你,我已經同二哥說過了,如果你願意和他在一起,我便答應幫你們,如果你不願意,那證明你是個虛情假意的人,那我便不會幫你們。”
秦玉瑤有些哭笑不得地:“你這是強迫我答應嗎?”
娜真公主難得正經地道:“不,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不要爲了不相干的人和事情矇蔽了自己的情感,做出錯誤的決定來。”她道:“你知道嗎,大哥已經提出了條件,如果要放了你,就必須讓二哥答應重新做回臥底,爲他效命。我雖然從小到大沒見過二哥幾次,但我看得出來,他爲了救你,很可能會答應大哥的條件,如果你再推三阻四,那真是太傷我二哥的心了。”她頓了頓,又道:“那樣對四皇子也不公平。”
秦玉瑤微垂下眼簾,輕聲道:“請你告訴樂天,無論我逃不逃得出去,我都很願意陪他一起浪跡天涯,但是,我不要他再爲我做任何承諾,我欠他的,已經夠多了。”
娜真公主聞言立時心花怒放,笑道:“真的,那太好了,我就說嘛,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四皇子,怎麼可能同意和我一年約定呢,二哥說得真是一點沒錯。”她笑着對秦玉瑤點點頭道:“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她說着便雀躍着離開了,和她剛來時的凝重截然不同。
秦玉瑤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羨慕,能夠愛得這麼單純,這麼強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娜真對趙冠岑的感情,真的令人感動。
可是樂天,他對娜真公主所說的話實在是太奇怪了,這一點也不象他平日的性情啊,難道這短短十幾天中,竟然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