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風雲記* 0671燈下黑
剛吃過晚飯,李效侖便趕到了常寧住的一號樓。?
常寧還在捧着一碗麪條,就着鹹菜往嘴裡塞,“效侖,你先坐,坐。”?
客廳裡還坐着公安局長馬應堂,一臉的歉疚,常寧的師侄女高靈,無精打采,凌嘯靠在藤椅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領導,你天天吃麪條,這會影響身體呀。”李效侖開了句玩笑,試圖打破客廳裡有些沉悶的氣氛。?
“你們……你們那個討厭的辣椒,害得我……只好躲在家裡吃麪條。”常寧放下碗筷,拍了拍肚子笑起來,“呵呵,爲人民服務嘛,天天吃麪條我也認了,好在我吃麪條能長肉,效侖,你看我是不是比剛來那會胖多了?”?
李效侖笑道:“我還真沒看出來,有空你自己去食堂的磅秤上秤一下,不就知道了麼。”?
“說正事吧。”點上一支菸,常寧靠到了沙發背上。?
望着李效侖,馬應堂內疚的說道:“李主任,我讓領導和你失望了,我和高靈設法查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可是,一無所獲呀。”?
“哦,你具體說說。”李效侖說道。?
“記得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在刑警隊當隊長,有一次郭秋平的親戚犯了點事,是我親手處置的,事後,吳貴龍和我去他家,向他當面解釋案情,當時也是晚飯時間剛過,郭秋平家還有幾個客人在,在客廳談案情不方便,他就把吳貴龍和我讓進他的書房,這是我唯一一次進過他的書房,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幕呀。”?
說到最後一句,馬應堂的手竟然有些顫抖起來。?
凌嘯拿起打火機,爲馬應堂手上的香菸點着了火,“馬局,你先抽口煙,慢慢說。”?
“我是跟在吳貴龍身後進去的,進書房前吳貴龍還是面帶微笑的,可一進書房,他的身體象受了電擊似的僵住了,我偷瞄一眼,他的臉上竟是一片死色,我順着他的視線往那個書架上一看,那裡疊放着足有十個檔案袋,每一個都裝得滿滿的,不知道是什麼材料,但我能肯定,那一定和吳貴龍有關。”?
常寧笑着說道:“那是專門亮給吳貴龍看的,我估計,關於郭秋平的親戚的處置,吳貴龍一定要改口了。”?
“常書記您說得一點也沒錯,郭秋平的親戚持刀行兇,造成他人重傷致殘,我們早已對他刑拘結案,板上釘釘的事,郭秋平當時已經是縣委常委,吳貴龍剛提爲主管刑事的付局長,我們兩個就是想在案件移交給檢察院之前,向郭秋平說明一下,以免引起誤會影響以後的工作,沒想到,吳貴龍在書房裡坐下後,口氣就變了,他竟然說案子還在調查中,有些線索沒有搞清楚,被害人也有不少過錯,這個案子還有調解的可能,還問,郭秋平的親戚家經濟條件怎麼樣,而郭秋平始終不露聲色,強調一定要依法辦事,還受害人一個公道。”?
李效侖說道:“那個案子我好象聽說過,最後並沒有移交給檢察院,結論是雙方都有過錯,郭秋平的親戚賠償受害人一千兩百元,只定了個管制兩年的處罰,爲了堵受害人的嘴,還把受害人的老婆安排到青松派出所食堂當炊事員。”?
“對,當時就是這樣大事化小的,我與其他辦案人員,和吳貴龍吵了好幾次,但他把我們都派到省警校學習培訓,兩個月後我們回來了,案子早結了。”?
常寧微笑着說:“你馬應堂是個有心人,有良心的有心人,從那時候開始,你就注意上郭秋平,特別是那些令吳貴龍爲之色變的檔案袋。”?
“慚愧呀……自那個案子被蓋住後,我和吳貴龍的關糸有些疏遠了,他是我的大師兄,某種意義上說,他還是我的半個師傅,他看出了我的變化,有一次拉我去他家喝酒,我也是有心套他的話,就拚命的灌他,總算從他嘴裡套了不少有用的東西,他藉着酒勁說,應堂,我也是沒辦法呀,你現在還是個小不點,付科級也沒混上,等你坐到我的位置上時,你也會被套住的,我問他,你沒必要怕郭秋平吧,他說,你說得輕巧,當你的脖子上被人套着繩子,腳下的板凳隨時都會倒掉,你他媽的怕不怕?我又說,他郭秋平不過是一個縣委常委麼,總不能一手遮天吧,他長嘆一聲,半晌後才說道,我吳貴龍算個屁呀,人家蔣寶龍和孫正邦也被套着呢,就那個活得象泥鰍的李效侖,說不定也被套上了……”?
李效侖笑道:“好在還有你馬應堂在,郭秋平的陰謀不會得逞的。”?
馬應堂一聽,苦笑不已。?
“我這個人麼,可能也僅僅是好奇心驅使吧,我就想弄清楚,吳貴龍他們爲什麼那麼懼怕和忌憚郭秋平,他手上到底掌握着什麼東西,每每能在關鍵時刻轉危爲安,逢凶化吉,這些年,我的業餘時間都花在這上面了,我的工作性質也決定了我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也總算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常書記,那些我掌握的東西,您已經拿到了,但是,郭秋平書房裡那一大疊檔案袋,纔是我最想看的東西,可是,我就只見過那麼一次,就再也看不到了。”?
李效侖問道:“應堂,你們都去過哪些地方了?”?
指着高靈,馬應堂道:“高靈,你向常書記和李主任彙報一下。”?
“第一個地方當然是郭秋平的家,是乘着他去地區開會,以消防安全檢查爲名去的,馬局長和我都去了,同樣的理由,我們去了第二個地方,莫春意的家,都是一無所獲。”?
凌嘯插嘴道:“會不會埋在地下,或者藏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了。”?
高靈說道:“不可能,這裡的地下水分豐富,挖個兩三尺深就見水了,把檔案往地下埋,可能嗎,至於藏在屋裡什麼地方,那麼一堆檔案,幾年前就一大疊了,現在應該比過去更多了,起碼要一個大箱子才能裝得下,馬局和我一眼就能瞧得出來,他那個書房我也看過了,除了書籍,確實沒有其他東西。”?
李效侖點頭道:“這個我相信,應堂找東西,一般人藏不住。”?
高靈繼續說道:“馬局列出來的十一個地方,包括郭秋平的父母家,他姐姐的家,還有他和莫春意的兒子在省城的家,我們都想方設法去過了,都不象是能藏東西的地方。”?
說着,高靈將一張紙條遞給了常寧,常寧看了看後又轉遞給李效侖。?
一邊低頭看着,李效侖一邊說道:“嗯,郭秋平平常能去的和他信得過的地方,也就這麼幾個了……噢對了,還有皮家老大皮春陽那裡,她和郭秋來也有一腿,你們應該去她那裡看看。”?
李效侖的提議,迅速被馬應堂給否認了。?
“那根本不可能,皮春陽是劉同安公開的女朋友,劉同安三天兩頭往皮春陽家跑,郭秋平除非腦子短路了,怎麼可能把東西藏到皮春陽陽去呢。”?
想了想,李效侖望着常寧說道:“應該還有一種可能。”?
“哦……你說。”常寧說道。?
“地委領導班子調整後,林正道、莫春意和史林風或投靠餘書記、或投靠陳專員,只有郭秋平按兵不動,但以他和莫春意密不可分的關糸,會不會通過莫春意,暗中早和陳專員搭上了線,爲了討好陳專員,他說不定會把那些檔案袋裡的東西,悄悄的運出去交給陳專員呢?”?
馬應堂點頭道:“是呀,這很有可能。”?
常寧一聽,微笑着搖起了頭,“絕對不可能。”?
“爲什麼?”李效侖和馬應堂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
“呵呵,你們知道核武器什麼時候最有用嗎?不是它爆炸的時候,而是你擁有它舉而不爆的時候,同樣的道理,郭秋平手中掌握的東西,對我們萬錦縣來說,就相當於一件核武器,一旦引爆,我相信會炸到一大片,從政治的角度看,他郭秋平自己也難以倖免,因爲這個體制不能容忍他這種行爲的人存在,只要他拿在手裡,就非常有用,一旦他扔出去了,大家就會同歸於盡,你們說說看,以他的政治頭腦,難道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李效侖連連點頭,“領導,我明白了,以陳專員的高度和覺悟,一旦郭秋平把那些材料交給他,說不定第一個被他拋棄的,正是郭秋平本人。”?
常寧微微頜首,肅然道:“我們的黨,絕不允許郭秋平這種人和這種行爲,即使他是多麼的正義。”?
“小師叔,你號稱鐵口神算小半仙,你快幫我們想想麼。”高靈有點急了。?
“呵呵,丫頭片子,你急什麼啊,來來,先抽支菸。”?
常寧笑着,又分了一遍香菸,自顧自點着火,翹起二郎腿悠然的吸起來。?
李效侖心裡一動,常寧的這種表現,他實在是太熟悉了,莫非是他有目標了??
“領導,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出來吧。”?
常寧看一眼四個人,狡猾地笑了起來。?
“你們知道。什麼叫燈下黑嗎?”?
馬應堂聞言,臉色一變,身體噌的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