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如此優柔寡斷?你以前的魄力哪裡去了?要有點壯士斷腕的精神。”錢雲楓說道,“你務必在省領導和市領導下來之前把趙長風送到醫院去,否則,局面將會不可收拾!”
常自鳴何嘗不知道要有壯士斷腕的精神?如果今天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表姐夫鍾愛民,而是其他人,常自鳴的刀恐怕早就揮下去了,但是現在……
常自鳴還在猶豫,電話裡又傳來錢雲楓冷冷地催促聲:“老常……”
常自鳴明白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他嘆了一口氣,心情沉重地回答道:“錢書記,您放心,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回到審訊室,常自鳴向趙長風敬了個禮,大聲彙報道:“縣長,興日製鞋廠五名涉案人員已經全部抓捕歸案。後沙鎮派出所副所長鍾愛民因爲與案件有關,已經被就地免職,等候進一步處理。”
他往前走了兩步,微微彎下腰,用懇切地聲音說道:“縣長,您身體要緊,還是到醫院去吧,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讓我怎麼交代啊?鎮醫院的救護車已經來,您看?”
江文靜和方忠海也在一旁勸道:“身體要緊啊,還是去醫院吧。”
趙長風這才微微點了點頭,扶着方忠海站了起來,他冷冷地對常自鳴說道:“我先去醫院,這裡你看着辦吧!”
常自鳴這個時候如何敢讓趙長風獨自去醫院?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嗎?他老着臉皮,疾步跟了上去,對趙長風說道:“縣長,這裡情況已經在掌握之中。我現在還是送您去醫院吧,您初來乍到,對縣裡情況還不熟悉,我不陪您過去就是失職。”
趙長風不好再趕常自鳴走,他沒有說話,任常自鳴跟了上來。
常自鳴的警車在前面開道,江文靜和方忠海一起陪着趙長風上了後沙鎮的救護車。他們那輛普桑由一位警察開着跟在後面,三輛車組成的車隊向粵海縣人民醫院駛去。
到了人民醫院門口。醫院院長已經率領院裡地骨幹醫生恭候在一旁。見救護車過來。院長親自推着醫用推車來到救護車門口。親自上了救護車把趙長風攙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扶着趙長風在醫用推車上躺下。然後院長親自推着趙長風向檢驗科奔去。
在院長地親自指揮下。全醫院地資源都緊急動員起來。爲趙長風做了緊急檢查。常自鳴緊跟着院長。焦急地等着檢查結果出來。常自鳴明白。趙長風地傷情檢查結果直接影響着這次事件地最終處理結果。其實常自鳴在來醫院地途中已經給院長打過招呼了。只是院長當時很原則地回答他一句話:“常局長。如果是別人。有你這一句話撂在這裡。讓我怎麼辦都成。可是今天不是別人。是縣長啊。這個責任我可擔不起。只能是一是一。二是二了。”
常自鳴雖然心頭冒火。卻毫無辦法。人民醫院屬於衛生局管轄。而衛生局局長又是黨羣書記段志魁提上來地人。如果是以往。以常自鳴和段志魁之間地合作關係。他出面讓段志魁打個招呼。段志魁不會拒絕地。但是現在。有了前面爭奪縣長地小插曲。段志魁是不會再給他面子了!叼他老母。這個縣長地位子。真是打不到狐狸還惹了一身臊!
結果終於出來了。趙長風是軀幹部位大面積軟組織挫傷加輕度脫水。常自鳴心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作爲公安局局長。他明白大面積軟組織挫傷意味着什麼。按照法醫鑑定標準。挫傷佔體表面積百分之六以上。就是屬於輕傷。而只要上了輕傷。就夠了刑事立案地標準。對常自鳴來說。即使趙長風沒有構成輕傷。也要刑事立案地。那些人敢對縣長下手。那還了得?但是那個刑事立案和構成輕傷之後地刑事立案是有着本質地區別地。縣長被打和被打成成輕傷。這在上級領導眼裡地區別可就大了。
“老馬。這個……”常自鳴指着診斷書對老馬說道。他還想要最後一次嘗試。挫傷本來就是小傷。趙長風又是年輕人。恢復起來很快。只要這邊馬院長能夠控制住。即使明天再派法醫複檢。也不一定夠得上百分之六地標準。
馬院長知道常自鳴沒有說完地話是什麼意思。他搖了搖頭。做了一個抱歉地表情。雖然常自鳴是公安局長。屬於粵海縣有數地實權派人物。馬院長惹不起。但是馬院長地官帽畢竟是在衛生局局長手裡捏着地。他要想進步。沒有衛生局局長地話。沒有組織部長、沒有黨羣書記段志魁地話。都是泡影。所以權衡之下。馬院長自然不敢背叛自己主子。更何況局長電話裡已經交代。趙縣長雖然是外地過來地。但是在省裡有很強地背景。讓馬院長千萬要把持住。不要輕易牽扯進去。以免將來後悔都來不及。
忽然間,常自鳴的手機響了起來,裡面傳來錢雲楓聲音:“老常,謝秘書長、何廳長和苗市長、胡書記已經往人民醫院去了,你趕快做好準備。”
電話剛掛,一陣響亮的警笛聲從遠處向着人民醫院這個方向傳來,並且越來越近。那邊馬院長也接到電話,知道省市領導就要過來了。
一時間馬院長和常自鳴兩個人做了不同的兩個選擇,常自鳴往樓下奔去,要到醫院門口迎接謝秘書長、何廳長的車隊;馬院長卻扭身向趙長風的病房奔去。省市領導既然來看望趙縣長了,那麼他作爲醫院院長,就應該守在趙縣長身旁,做出一副兢兢業業地照看趙縣長的樣子肯定比到下面去迎接省市領導更能博得領導地歡心。
常自鳴剛來到醫院門口,就看見三個官員在一大羣幹部的前呼後擁之下快步向裡面走來。左邊的留着大背頭,滿臉嚴肅的官員正是海州市市長苗曉,右邊那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
,留着一副精幹的板寸頭的官員常自鳴也認得,是省公安廳副廳長何承明。中間那個穿着老人頭短袖,皮帶系在肚臍眼之上的大胖子常自鳴雖然不認識,但是也能猜出。這個人就是省政府秘書長謝富海。
縣委書記衛建國則側身走在三個領導的側前方,殷勤地爲三位領導領路。在何承明、謝富海、苗曉身後,則還跟着海州市副書記胡得志和海州市公安局局長高昌山,幾個人都一臉嚴肅。錢雲楓副書記邁着小碎步跟在高昌山地身側,小聲地說着什麼。
“苗市長、何廳長……”常自鳴快步迎了上去。
謝富海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扭頭問旁邊地苗市長:“老苗……”
苗市長就介紹道:“這位就是粵海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局長常自鳴同志。”常自鳴身材比謝富海高大。可是此時站在謝富海面前,身子不由自主地就佝僂了下去,仰着臉,熱切地看着謝富海,他此時已經完全忘記了謝富海是因爲趙長風的事情下來興師問罪的,在他的眼裡,謝富海就是省裡的大領導,他要想盡一切辦法,在省領導地腦海裡留下儘量深刻的印象。
謝富海輕輕哦了一聲。沒有理會常自鳴,卻問衛建國道:“趙長風同志的病房在幾樓?”
“二樓。”衛建國回答道。
“好,咱們趕快上去。”謝富海說道。然後就邁步上前走。好像面前根本沒有站人似的。常自鳴嚇得連忙閃到一旁,爲謝秘書長讓開道路。何廳長和苗市長就快步跟上,誰也沒有再看失魂落魄站在一旁地常自鳴一眼。
錢雲楓路過常自鳴身邊時,低聲說道:“老常,還不跟上。”常自鳴這才從失魂落魄中清醒過來,跟在錢雲楓後面往上走去。
馬院長正彎下腰,把聽診器放在趙長風地背部,聚精會神地聽着,忽然間高幹病房被打開。謝富海秘書長快步衝了進來,在謝富海秘書長身後,跟着公安廳何廳長和海州市苗市長。
“長風同志,你受委屈了!”
謝富海秘書長拿眼睛一掃,發現病房裡只有一張病牀,就立刻斷定,躺在牀上的年輕人是趙長風,所以就毫不猶豫地衝了過來,緊緊握住了趙長風地雙手。
趙長風拿不準眼前這個有些謝頂的胖子是誰。張着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謝富海就用力搖動趙長風地雙手,說道:“長風,我接到電話就立即從省裡趕過來,不想還是來晚了,讓你委屈了!”
趙長風這次敢肯定,眼前這個人一定是黃秘書電話裡說的省政府秘書長謝富海。
“秘書長,讓你大老遠從省裡下來,我給您添麻煩了。”趙長風掙扎着就要坐起來。
“逞什麼強?”謝富海板着臉,雙手按着趙長風的肩膀。讓他躺在牀上。“你是病人,現在最需要地就是休養。躺下來說話。”
何承明見老同學謝富海這麼殷勤。越發能肯定眼前這個年輕的縣長絕對是大老闆杜紅軍書記的侄子,他也搶過去擠在謝富海的身旁,俯下身子拍着趙長風的胳膊說道:“長風同志,我是省公安廳副廳長何承明,公安系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很震驚。你只管安心養病,我向你保證,一定要追究到底,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海州市長苗曉在一旁有點呆了。這個趙長風究竟是什麼來頭?難道說真的是他推測的那樣,是省委書記杜紅軍地侄子嗎?否則沒有理由解釋,謝富海和何承明對待趙長風一個比一個客氣啊。一個小小的縣長,能夠讓省裡兩大實權廳級幹部對他如此關懷備至到有些肉麻的地步嗎?
這時候苗曉只覺得一股熱血上涌,他撿到寶貝了。如果趙長風真的是大老闆杜紅軍的侄子,那麼以後只要和趙長風建立起關係,還發愁大老闆不注意到他嗎?謝富海和何承明遠在省城,就能對趙長風如此關懷備至,他爲什麼不能?說起來,趙長風可是他直屬手下,他和趙長風之間建立關係豈不是比謝富海、何承明更加方便?謝富海他們能利用這個機會,他難道就不懂得利用這個機會嗎?
想到這裡,苗曉也往前跨了一步,卻看到馬院長拿着聽診器站在一旁礙事,苗曉一把把馬院長推開,佔據了馬院長的位置,彎腰握住趙長風的手說道:“長風同志,我是海州市長苗曉。你的傷怎麼樣了?現在還感覺什麼地方不舒服?”
馬院長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大人物來到粵海縣人民醫院,這可以說是粵海縣人民醫院自從成立之後有最多大人物來的一天。他正激動地不知道怎麼表現自己,這次聽苗市長問話,覺得自己終於等到了機會,他幸福地接着苗市長地話彙報道:“報告謝秘書長、何廳長和苗市長,趙縣長傷情比較嚴重,後背大面積挫傷,還有輕度脫水。經過我院專家治療小組的緊急治療,趙縣長病情已經穩定住了。”
“大面積挫傷?”何承明搞刑偵工作出身,對這些數據很是敏感,他聽了馬院長的話,猛然直起身來,伸手說道:“診斷書呢?拿過來我看看!”
馬院長連忙掏出診斷書遞到何承明手裡,何承明剛拿到手裡,謝富海和苗曉兩個人就圍了過來,何承明打開診斷書,掃了兩眼,臉色猛然一變,殺氣騰騰地說道:“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必須給予嚴厲打擊,就不能剎住這股歪風邪氣!”
謝富海見何承明如此上道,心中暗喜,他對何承明說道:“何廳長,我相信公安系統能夠處理好這件事情,也相信公安機關一定會還長風同志一個公道!”
弟兄們,老夏今天晚上只能一更,四千字。明天中午12點老夏會補上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