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是一把雙面鏡,正面照射到光鮮的同時,反面照射到的卻是落魄。
僅僅一天時間,整個大興鄉見識到了牛氣哄哄的李家康被黃林從高處拉下踩到了地底下。
所有的人都認爲李家康會從此在大興鄉如同吳明朗一般,又是一個邊緣化的副鄉長。
當然,這也只是那些不知道事情的最全部事實的科員的嘴臉而已。
國人愛看戲,不管是高高在上的人物,還是落魄街頭的乞丐,多少都是知道一些戲曲的,人生如戲,沒有看戲人的狂熱,也就沒有演戲人的逼真,當然,如果下面的觀衆覺得演員演得不夠好,便躍躍欲試,想要推翻掉演員,自己去演,而李家康則是這個被背地裡唾棄的角色。
李家康當然知道這一切,也漸漸的領悟到了一絲官場的本質,如履薄冰。
當然,除了賀蘭和童曉燕依然堅定的站在李家康的隊伍裡外,吳一波有些猶豫,不過他還沒有那個膽子去探李家康的底,因爲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的話,李家康有個彭一湖罩着,實在不行,換個地方就是,可他吳一波不行,完全就是死路一條,所以他很着急,應該說是最着急的一個。
李家康當然不知道吳一波的心思,也懶得去管他在想什麼。
此刻,李家康坐在屬於自己的辦公室裡閉目苦思。
相比黃林的辦公室,李家康的小了許多,也落後了許多,最起碼空調不是新的,一臺1p的老式春蘭空調笨拙的穿過窗臺,散發出丁點涼意,同樣也演奏了一曲令人牙酸的歌曲。
如今升官了,李家康自然是需要召集分管的部門領導來進行工作溝通的。
這樣的重中之重當然首選是公安局了,因爲龍陽村即將開工,將會有大量的物質材料進入現場,那麼除了需要原本有的保安隊伍以及施工方的防盜隊伍以外,公安局也是應該對違法犯罪行爲進行嚴厲打擊的。
按照道理來說,李家康召集大興鄉公安局的局長鄭子州來通報工作,鄭子州無論如何是應該來做個工作彙報的。
只是鄭子州很囂張,公然宣言進行“病休”,不買李家康的帳,但是誰都知道他其實就坐在他的那間辦公室裡,歡快的在網絡上打着“三打哈”。
鄭子州,黃林的人,比何之前在黃林心目中的地位更加重要,號稱“鐵手無情”,關於他的一切資料全都出現在了李家康的腦袋裡。
“賀蘭的資料還真是有用啊”
“鐵手無情,搞得跟黑社會一樣,真以爲沒有人能夠治得了你?既然你病休,那我就主動去公安局會會你”,李家康直接關上破空調,什麼也不帶,直接朝門外頭走去。
李家康的辦公室在三樓右邊靠裡的第二間,離樓道口大概有二十米的距離,中間隔着三個辦公室。
這短短二十米的距離,每一個遇見李家康的小科員全都如同看見了瘟神一般,腦袋縮到了脖子裡頭,低着頭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一般,連看都不敢看李家康一眼。
“我有那麼可怕嗎?現實的小官僚們”,李家康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隨即朝公安局趕去。
因爲大興鄉是有名的窮困鄉,所以政府裡僅有的兩輛吉普專車,被黃林和寧可爲霸佔,那麼李家康自然也是沒有份的,對此,李家康倒覺得無所謂,十一路車也是車〔走路的意思〕公安局在鄉政府的右邊大概一公里的距離。
當然李家康對那裡也不陌生,因爲上次打架就在那裡頭蹲了三天。
陰雨連綿的天氣終於有些好轉,烏雲中透開了一道口子,太陽從中透射出來,照得地上水氣騰騰,泥濘的路里,李家康感覺像是腳上灌了兩陀鐵一般,沉重。
等到了公安局的時候,太陽又縮了回去,兩名協警歪在門上,悠閒的抽着煙,似乎在討論一些比較**的問題,整個公安局的上空能夠聽到他們**的賤笑聲。
“幹什麼的?”,其中一名約二十出頭的協警叼着一根過濾嘴,歪着一個大蓋帽,搖頭晃腦的走到剛靠近的李家康面前朝他臉上吐了一口煙。
“來檢查工作的”,李家康強忍住了心中的惡氣,平靜的掃掉了環繞在面門上的煙氣,道。
“嘿,軍子,這裡有個傻冒說他是來檢查工作的”,協警似乎聽到了最好的笑話一般,指着李家康回頭對着另外一名年紀大點的協警說道。
“趕緊滾,檢查你媽13的工作,少來糊弄你軍爺,軍爺昨晚輸了百把塊,正惱着呢,知道惹我的後果嗎?”,這個叫做軍子的協警罵罵咧咧的丟掉了手裡的菸頭,張牙舞爪的學着李小龍的樣子,擺了一個樣式,嘴巴里嘶嚎着。
“注意你們的言行,就你們這樣的素質有損公安的形象”,李家康意正言詞,眼睛裡一股怒火徹底燒了起來,還學李小龍?連李小龍的屁都不是。
“你憑啥教訓我們?”,突然發飆的李家康散發出來的氣勢嚇住了兩個協警,軍子膽子大點,扶正了帽子以後,小聲囁嚅,道。
“這是我的工作證,你說有沒有資格?”,李家康從上身的口袋裡掏出證件甩了過去,道“叫你們鄭局長來,無法無天”
“李家……康,是李家康”,軍子有些慌,趕緊把證件在身上抹了兩下,恭敬的遞過去後,轉身朝公安局裡頭跑去,鄉里的事情他們自然聽說了,可是那是大人物之間的爭執,跟他們這幫小人物無關,真要腦袋發熱,去頂撞,只怕這個飯碗也可以被端了,所以說軍子是比較明智的。
“局長,局長,李家康跑公安局來了”,軍子慌張的敲開鄭子州的門,道。
“李家康?”,在緊張奮戰的鄭子州連頭也不回,道“不見,說我病了,在休假”
只是這個禿了中間腦袋的中年男人鄭子州完全不知道,李家康已經跟着跑到了辦公室裡頭,已經用銳利如刀的眼神逼得軍子不敢出聲,緊接着李家康輕輕的走到電腦後頭,道“局長,你這樣出牌不對,該吊主,要不你怎麼贏啊”
“你知道個鳥,老子這叫放迷霧彈麻痹他們的思維能力,不信你看着”,鄭子州罵罵咧咧,直接抽出一隻煙往後一丟,然後再自己點上一隻,美美的吸了起來。
看來這個鄭子州應該在公安局裡還是比較得心的,自己再痛快,也不忘記了小弟,只是是黃林的人,把你弄走,是必須用到的手段了,李家康默默的站在後頭,看着鄭子州打着牌,心裡做出了決定。
一局終了,鄭子州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哈哈大笑,同時指着軍子道“小兔崽子,知道老子爲什麼是局長了吧,因爲我老謀深算,哈哈”
爽朗的笑聲僅僅持續了一秒,鄭子州立馬發覺了後頭有人,趕緊一個條件反射,整個人反彈到了桌子上,習慣性的做出了一個掏槍動作,卻發現腰間空空如也。
“李鄉長……”,鄭子州看清楚了李家康以後,吁了口氣,緊接着又想起了早上的那個“病休”報告,有些慌神。
“鄭局長,不錯,還是你的水平高,你果然贏了”,李家康不禁揶揄了鄭子州一把,而軍子已經是嚇得兩隻腳如同糠篩子裡的糠粒一般,抖動不已。
“這個,李鄉長真愛說笑”,鄭子州臉上也有些難看,畢竟被抓了個正着,這個小麻煩是有了,只是李家康最多到黨委會上去發發牢騷而已,想動自己卻是動不了的。
鄭子州猜到了一半,那就是李家康打算動他了,不過去黨委會上發牢騷卻是不會了,何必去掃自己的威信?
“鄭局長,好好養身體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李家康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然後離開了公安局長的辦公室。
只留下鄭子州和軍子呆在裡頭髮懵。
公然哄騙領導,上班時間打遊戲,這些問題足夠把鄭子州下掉了,只是這個契機該從哪裡入口呢?走縣裡,不妥,有田野在,會進行掣肘,比較困難,只能走市裡,歷寧的老子倒是市公安局長,可是從來沒有打過交道,貿然去拜訪,是否太唐突了?李家康走在路上,心裡有些煩悶,像這陰沉沉的天一樣。
“嗡”,李家康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賀蘭。
“康哥,快來,我姐在家裡自殺了”,電話那頭焦急的喊道。
“自殺?”,李家康有些難以置信,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忍辱負重的賀蘭這樣的選擇結束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