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山的態度讓馮yù軒很是不舒服，雖說吳越並沒有明確表示接納他，他卻隱隱把自己當做了吳越一系的人。官場之上，最忌諱搖擺不定，既然選擇了，作爲一位稱職的下屬，自覺維護上級的威信就是他必須的義務，更別提吳書記的個人魅力也值得他如此。
“南宮兄，我就多幾句吧。”馮yù軒見吳越正和金陽黨政一把手談話，一時也不會找他，就拉着南宮山去了過道拐角的電梯間。
馮yù軒原來在龍城市委組織部工作過，和南宮山算是一個條線的，認識有十年多了，談不上sījiāo，不過彼此觀感還好，南宮山到龍城市委公幹偶爾也會記得去拜訪他。
“那好，吳書記正忙，我也chā不上檔。”南宮山自然求之不得，處於馮yù軒的位置，哪會無緣無故的多話，嘴裡漏出的一星半點就足夠自己受用了。
電梯口四下無人，馮yù軒接過南宮山遞上的煙，慢慢吸着，一邊把吳越臨行前的話複述了一遍。
領導也是人，護短也正常，可公開在下屬面前說的，還真是難得一見。瞧着馮yù軒一臉的jī動，南宮山不由暗自設想他如果也在現場，會不會也像馮yù軒一樣心神jīdàng。
老馮要jiāo好運了，hún仕途的都明白，乾的累死累活還不如碰上一位好領導。千里馬咋啦，沒有伯樂，一樣老死馬廄沒人知。
“吳書記真這麼說的？”南宮山有點懷疑剛纔聽得到是否馮yù軒摻雜了個人的藝術加工。
“我敢假傳聖旨？”馮yù軒笑了笑，換了個話題，“南宮部長，你們金陽確實有問題啊。”
“問題存在就是存在，也不會因爲剛換屆它就自動消失不見。”南宮山不清楚馮yù軒具體指哪個方面的問題，也就囫圇給了個回答。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後，南宮山搖搖頭，“馮秘書長，今天的事還真是碰了巧。沒拐彎抹角就撞到了吳書記手裡。我看宮書記那一張臉就沒有放鬆過，也是啊，吳書記在平亭，在濱海，對吏治從來就是嚴格的。”
南宮山和政委書記宮龍然有些不對付，話語裡幸災樂禍的意味大大超過了調侃，他自己似乎也覺得不妥，趕緊改口，“說實話，我比宮書記更緊張，吳書記分管組織人事工作，正管着我所在的條線。”
“你們金陽的小煤窯又擡頭了吧。”馮yù軒突然問了一句。
“屢禁不止，可以說邊禁邊冒。投入不多，利潤驚人，乾的人只要膽子大，一年幾百萬輕輕鬆鬆。”
“南宮部長，你沒參股吧？”
“想啊，比我上班工資高多了。”南宮山以爲馮yù軒說笑，就笑着隨口接了一句，不過面前馮yù軒的神sè顯然不是說笑，也收斂了笑容，“這種錢拿着燙手，我還沒這個膽子。不出事你好我好，一出事捂蓋子的夫我沒有。人家知道我沒有這本事，也不來找我。我呢，也不去想這飛來橫財。”
“南宮兄的官聲我時有耳聞。”馮yù軒點點頭，表示相信南宮山所說，又指了指吳越所在的方向，“有時間的話，向吳書記做個彙報，吳書記很關心這個情況。”
時間他有大把，換屆選舉剛結束，組織部mén一時還很清閒。問題是誰把他引進吳書記的辦公室mén？南宮山擡頭看了看馮yù軒。
“吳書記正讓我準備這方面的材料，到時候數據資料和現實情況一起彙報吧。”馮yù軒回敬了一支菸。
“馮秘書長，那我也準備準備，聽你通知嘍。”南宮山點上煙，chōu了一口，一語雙關道，“馮秘書長給的煙滋味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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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mén酒店裡，二中教務主任徹底沒了睡意，從洪适口裡他總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起先他是害怕的，幫着校工曹月萱翻案，那不是把教育局陶博文局長得罪了，還能有他的好？儘管他只是稀裡糊塗的參與者，可畢竟陪着忙出忙進的大半宿，誰能相信他事前不知情？
接着他放心了，洪适又告訴他說，副校長陶博凡已經抓進看守所了，連他的局長哥哥也被紀委叫了去配合調查。
後來他興奮了，因爲龍城市委吳越副書記馬上要過來看望他們。這是多大的榮譽呀，嘿，他稀裡糊塗的還就成了有之臣。
江楓等幾個學生，就沒有教務主任那般熱情了，對他們來說，市委副書記，遠沒有對面的幾個警察讓他們感到敬畏。
“喂，醒醒。”洪适用手推了推江楓，“等會再睡，我跟你們教務主任請了假，你們可以睡到明天中午，午飯就在酒店吃，我請客。吃了再去上學。”
可以睡酒店吃大餐？江楓幾個叛逆學生眼睛一下睜得圓圓。
“洪大隊不夠大方啊。”吳越推mén進來，對江楓幾個招招手，“來，同學們跟着服務員去吃頓夜宵，大半夜的，小夥子們肚子餓了吧？洪大隊明天那一頓要是不豐盛，我來批評他。這頓夜宵我來請。”又跟教務主任握手，“羅主任，你也辛苦了，這幾個學生暫時你照應着。”
“你是——”二中教務主任打量着，他不認識吳越，剛纔吳越來過，可沒跟他見面。
“哦，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吳越，在龍城市委工作。”
吳書記！羅主任不由懊惱方纔的輕慢，趕緊把腰向下彎了彎，臉上堆滿謙恭的笑，“吳書記，你好。”
“羅主任也去吃一點，肚子填飽纔好睡覺。”吳越指了指還等在mén口的江楓幾個，“本質不錯，善加引導還能成材的。讀書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嘛。”
“那是，吳書記說得對。”羅主任一路彎腰點頭後退，跟在幾個學生後面去了餐廳。
吳越一進mén，洪适和幾個治安大隊的民警就站了起來，套房並不太大，大家都電信杆似的立着，一下就顯得擁擠起來。
“大家請坐。”吳越擺擺手。
“吳書記坐，馮副秘書長坐。”洪适等吳越、馮yù軒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後，拉開辦公桌前椅子，坐了大半個。
這麼多領導在場，他們擠在裡面算啥？幾個民警跟吳越問了好，自覺地退出了房間。
“洪大隊，這個案子辦的迅速漂亮啊。”吳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旁的馮yù軒掏出煙散了一圈，又探過身子幫吳越點上。
洪适做不到在吳越面前自若的吞雲吐霧，就把煙放在一邊，先向馮yù軒笑笑，意思老朋友理解，不是不給你面子，又接上吳越的話頭，“吳書記，案情簡單，換個人辦也一樣容易。”
“洪大隊說的倒是大實話。”吳越點點頭，目光中有了幾分讚許，夾煙的手點了點，“越是簡單的案件，有些人越喜歡複雜化，無非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戳破了也就不奇怪了。”
吳越看了看錶，快十二點了，“不打擾同志們休息了，老馮，咱們回龍城吧。”
“吳書記，這麼晚了，不如在酒店休息一晚上？”洪适壯起膽子挽留。
“不了，不了。明天還有明天的工作。”吳越起身和洪适握手告別，“洪大隊以後來龍城，可以聯繫老馮，也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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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龍城市委常委住地，已經一點半了。
值班警衛認不得吳越，可熟悉馮yù軒，稍稍問了幾句，又暗自記牢吳越的相貌後，打開了電動mén。
“老馮，沒有你在，我要進去還有些麻煩呢。”吳越笑道。
馮yù軒也笑了，“吳書記事情忙，還沒顧上看看家。”
常委大院值班處總負責得到了通知，立馬起chuáng守候在吳越的別墅前。
“吳書記，按照你的指示，後勤處沒給你配備保姆，但是你的房子每天會安排專人打掃的。只是吃飯問題？”值班總負責一邊開mén請吳越進去，一邊介紹情況。
“吃飯問題我自己解決，我愛人沒來之前，也沒打算辦什麼家宴。你去休息吧。”吳越接過值班總負責遞來的鑰匙，招呼馮yù軒，“老馮，我再借用你一點時間。”
“吳書記，那我豈不是成了你家的第一個客人。”跟吳越處了一段時間，馮yù軒也沒有了剛見面時的拘謹。
吳越拍拍馮yù軒，“可惜呀，此地不是濱海，否則我還要請你吃一碗荷包蛋的。”回頭對值班總負責說，“找幾包方便麪來，充個飢。”
讓市委副書記吃方便麪，那不是打值班處的臉嗎。總負責回答，“吳書記，我馬上去買夜宵。”
“不用麻煩，方便麪就很好，對了，有榨菜的話更好，方便麪榨菜那是絕配。”
書房裡，馮yù軒陪着吳越吃完了方便麪，收拾好後端了一杯茶放在了吳越面前。
“老馮，別忙了，來，坐下說話。”吳越招招手，等馮yù軒坐下，又說，“時間不早了，我長話短說。你在市委辦分管啥？”
“吳書記，我主要是聯繫宣傳、文化、旅遊、教育、衛生、體育、科技口子的工作。”馮yù軒小聲的回答，他隱約覺得chūn風開始拂面了。
“哦。”吳越沉yín不語，這個分工在幾位副秘書長裡面應該算是最差的，或許地位只比一些副調研員的閒職高一點。看來馮yù軒頗爲不得志，也證明他根本算不上哪個圈子裡的人。
見到吳越突然不說話，馮yù軒心裡患得患失起來，不知不覺半個就離開了沙發。
“那好。”吳越看着馮yù軒身上微妙的變化，笑了笑，“微調一下，你的聯繫口子跟我保持基本一致吧。”
chūn天，chūn天到了！馮yù軒渾身的疲憊一掃而空，要不是吳越還在面前，他真想站起高歌一曲。
吳書記分管的口子相當重要，人事經濟都涉及了，換而言之龍城所謂的權力部mén、熱mén部mén大都在吳書記的治下。吳書記讓他去聯繫這些部mén，儘管職級未變，可他的地位一下子就被拔高許多，說是市委第一副秘書長不爲過。
這些還不重要，他最看重的是，他成了對吳書記直接負責的副秘書長，這在龍城還沒有過先例。等於吳書記公開向他人宣佈，馮yù軒是他的人。
“吳書記，謝謝，謝謝。”過多的感jī是不適宜的，但不說感謝卻也不妥。馮yù軒藉着幫吳越續水的機會，跑進廚房胡luàn用冷水jī了jī，現在他越發需要的就是冷靜。
馮yù軒還是容易jī動的，吳越的眼光何等敏銳，馮yù軒髮梢沒擦乾淨的水珠怎能逃過他的眼。
jī動好，要是bō瀾不驚倒要考慮考慮了，太過老練成熟往往就是浸染官場陳腐氣息的表現。
吳越指了指煙盒，“老馮chōu一根吧，今天你的表現也讓我看到了你的本質，也體現了你所具備的能力。好好幹，總有機會的。”
“謝謝，吳書記，碌碌無爲這麼多年，我很慚愧。”馮yù軒想了想，還是覺得把他和南宮山的談話彙報給吳越的好，畢竟有些事情是否適合透lù，他還拿不定主意。
“未雨綢繆，舉一反三，很好。從這點上來說，我調整你的工作還是正確的。南宮部長的反應的情況很值得重視，沒有利益就沒有鋌而走險，也就沒有官shānggōu結，屢禁不止逃不出這兩個原因，要深挖，必須深挖。”聽了彙報，吳越倒對馮yù軒越來越感興趣了，他需要忠心的下屬，更需要聰明忠心皆備的下屬。
“吳書記，金陽小煤窯極有可能牽扯到當地幹部的**和不作爲。只是市委前一陣忙於換屆工作，對此事略有放鬆。”
“不要急，慢慢查，查細緻。”吳越靠在沙發上，手一下一下拍打，“必要時，你可以先把手頭其他的工作放一放。”
“好的，吳書記，我明白。”
“嗯，老馮，秘書人選我也考慮了，明天你先找楊逸同志談話。”
出於形象的考慮，這次市委辦給吳越挑選的幾位秘書人選，都是相對年輕的。總不能書記三十出頭，配個秘書過於老成，那也太不協調了。
楊逸。今年三十三歲，畢業於華夏中文大學，公文寫作是一流的，就是爲人還少些圓滑，原本馮yù軒認爲吳越未必還選他。
“吳書記，楊逸同志的情況，我下午向你具體彙報過的——”馮yù軒覺得有必要再提醒吳書記一聲。
“老馮，他和小柳互補正好。”吳越哈哈大笑。
柳幼男看上去也不成熟啊，馮yù軒是被柳幼男的第一印象誤導了，他哪裡知道柳幼男肚子裡的彎彎繞繞比他還要多。
“老馮不相信？看吧，一段時間之後，你就會知道我的判斷。”吳越擺擺手，不在深入下去，“你明天通知小柳也過來，他主要負責收發整理文件材料，搞好辦公室內務，空下來跟楊逸同志學習一下材料寫作。另外，你多讓他跟你出去跑跑，見識一下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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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的動作是迅速的，第二天上午九點，馮yù軒正在和楊逸談話，半途被市委組織部長章語明叫了過去。
雖然是分管工作的調整，可程序還是要走一走，更何況吳書記還是分管組織人事工作的副書記。
馮yù軒其實還沒資格享受章語明的召見談話，副處級的分管工作微調，組織部隨便哪個副部長見個面說上幾句，紅頭文件往市委辦一發就行了。
只是章語明認爲有必要親自找馮yù軒談談，以顯示他對吳越jiāo付工作的重視。他和吳越同級，可吳越卻是他的直接領導，第一次就不給面子，敷衍了事的話，傳進吳越耳朵裡，那就是輕慢。
談話進行了幾十分鐘，無非是官話套話，章語明不過借馮yù軒的嘴，向吳越拋出了一支橄欖枝。至於吳越接不接，是另外一回事。
吳越的公開背景，他清楚，想必龍城官場也沒幾個人不知，原省長現浙湖省委書記張中山的nv婿，加上谷明偉書記又看好，前途更不可限量。
如果是其他人坐上吳越的位置，章語明或許還有心鬥上一鬥，吳越嘛，免了，他自認不是同一級別的對手。
“老馮，請客，請客。”
“馮秘書長，恭喜啊。”
馮yù軒剛從組織部回來，辦公室的副調研員和一些同事就圍上來道賀。
“工作調整，我還是副秘書長嘛。”馮yù軒心裡樂開了huā，面上還是保持一貫的微笑，“不過，請客我要請的，週六空了，龍城四海我請一頓。”
說着，馮yù軒看了看，奇怪道，“楊逸呢？”
“小楊被陳秘書長找去了。”有人回答。
搞什麼，等會還要帶他去見吳書記呢。馮yù軒突然聯繫起袁宜金的事，越發覺得陳辰好像對吳書記有啥針對xìng。
不至於吧？馮yù軒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吳書記初來乍到，和陳秘書長從未有過jiāo集呀，難道是他過於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