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老同學
臘月二十九，東方市東海國際機場，陳寧穿着一件羽絨衫，揹着一個包，一副隨意的打扮，隨着腳步匆匆返鄉的人流朝外走去。春運高峰時節，機場候機樓也顯得格外擁擠，很多忙碌了一整年的人，唯一期待的就是在春節能和家人一起團團圓圓的過個春節。
從上大學到參加工作，陳寧離家已經十八年了，但是能在年三十和父母家人一起團團圓圓的過個年屈指可數。父母的年紀越來越大了，陳寧又常在不在他們的身邊，這次陳寧特意提早三天就離開了陽城。先在燕京停留了一天，張楠由於工作關係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帶着大寶趕回來。
一路走出候機大廳，四處張望了一下，陳寧有些愕然，接自己的車居然還沒到。看着機場門口密密麻麻的車輛，陳寧倒也不着急，靠在國內到達門口的一個柱子上，點了一根菸。
天空中下着小雨，飄飄灑灑的籠罩者整個天幕。這就是東方市冬天的特點，氣溫雖然無法和東北零下二三十度相比，但是顯得潮溼，陰冷。
年前，徐文斌終於在新增副市長的人選上，跟陳寧妥協。市政府秘書長鍾和平出任分管建設的副市長，副秘書長、市府辦主任吳剛接任秘書長，新任副秘書長吳徵出任市府辦主任。如今，陸秋平、薛雅芳、鍾和平以及吳剛已然是陳寧在市政府中的四駕馬車。常務副市長肖向東似乎已經默認了陳寧在市政府中的領導地位。對於他來說，五十多歲人了，能有機會主持遼西重工業基地國企改制的工作已經滿足了。況且，省長王長林對陳寧也十分欣賞，在年底的幾次會議上，王長林都點名表揚了陽城市政府一系列的工作成績。
陳寧和徐文斌的關係，在吳徵出任市府辦主任以後，有所緩和。當初陳寧把吳徵放到市府辦主任的位置上，最大的原因就是和徐文斌達成交易，讓鍾和平順利出任副市長一職。沒想到，吳徵在市府辦主任的位置上，乾的相當有聲有色，而且老老實實立足於本職工作，根本不參與陳寧和徐文斌之前的明爭暗鬥，這倒是給了陳寧一個驚喜。
至於市委副書記孫文華，從那次書記辦公會以後，徹底沒了聲音。這讓陳寧多少有些暢快，對高晉抓到了孫文華的小辮，讓陳寧甚至生出了“惡人還須惡人磨”的感慨。
陽城工作的順利，才使得陳寧能有機會在春節來臨之際偷懶幾天。這次回到東方市，除了和父母家人團圓過個春節以外，還有兩個人也牽動着陳寧的心。姚子晴帶着兒子從香港回來以後，並沒有返回燕京，而是一直住在東方市。小兒子已經三個多月了，陳寧除了在視頻中看到以外，還沒有真正親手抱過這個自己和姚子晴的愛情結晶。陳寧沒有和張楠一起明天下午回來，就是急着去看看姚子晴和小兒子。三個女人，三個兒子，儘管陳寧周旋地很辛苦，甚至可以說是他在仕途上的定時炸彈，但是他卻有種樂此不彼的感覺。
抽完一根菸，原本事先聯繫好來接機的陳輝到現在還沒到。陳寧擡手看了看時間，正準備掏出手機打電話的時候。一對男女拉着一個行李箱從陳寧的身邊走過，男的無意中轉頭看到陳寧時，不由“咦”了一聲，停住腳步，盯着陳寧看了一會兒，纔不十分肯定地上前，叫了一聲：“陳寧？”
陳寧愕然擡起頭，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已經有些發福的男子，眉目依稀有些眼熟，但一時實在想不起到底是誰。遲疑地問道：“你是？”
“陳寧，真的是你，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呀。怎麼，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了，我是馮駿呀。”男子上前很不客氣地重重拍了兩下陳寧的肩膀，說道。
“馮駿，對，對，對。哎呀，這多少年沒見了。我說馮駿，你現在怎麼這麼胖呀，難怪我看着眼熟，卻想不起是誰來。”陳寧一拍腦門，驚喜地說道。
“你小子，別一見面就打擊人好不好。”馮駿有些懊惱地摸了摸挺出來的小肚子，說道。
這時，後面的女子笑吟吟地走上來，對馮駿說道：“叫你平時少喝點酒，少傲點夜，你就是不聽，你看人家陳寧學長，身材保持的多好。”說着，轉頭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向陳寧打招呼道：“陳寧學長，你好。”
“這是我老婆孫寧，當年比我們小兩屆。你不記得啦，咱們華亭二中公認的校花呀。”馮駿顯得十分得意地摟着孫寧的肩膀向陳寧介紹道。
“孫寧，你好。”陳寧顯得十分彬彬有禮地和孫寧握了握手。當年上高中的時候，陳寧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哪會認識什麼校花呀。
“陳寧學長，當年可是我們學校有名的才子，哪像你呀，整天瞄着女同學。”孫寧轉頭瞪了馮駿一眼道。
陳寧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不可否認一副少婦打扮的孫寧的確可以歸類到美女的行列，和馮駿站在一起，外型上不怎麼般配，但是可以看得出兩人的感情相當好。
馮駿和陳寧高中三年是同班同學，關係一度還相當不錯。上大學後，馮駿考上的是東方市本地的一所二本，而陳寧則以華亭縣高考狀元的身份考入了燕京大學。開始，兩人還通過一段時間的信，後來逐漸就失去了聯繫，這一晃就是十八年。能在這裡遇到昔日的同學兼好友陳寧和馮駿都非常高興。儘管陳寧對馮駿的老婆孫寧不熟悉，但是作爲當年華亭二中學習的尖子，陳寧可是名聲在外，孫寧顯得對陳寧挺熟悉的。
“陳寧，你這是回家過年吧？怎麼，接你的人還沒來？現在是春運高峰，到機場的高速特別堵。要不跟我們一起走吧，我的車就停在車庫。”馮駿笑着說道。
陳寧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跟我弟弟約好，他來接我的，我先給他打個電話，如果他一時半會趕不到，我就搭你們的車。”說着，陳寧拿起電話撥通了陳輝的手機。
馮駿還真沒說錯，陳輝還堵在來的路上，春運高峰東方市本來就是走的人多，回來的人少，來機場的高速公路上，堵車十分厲害，聽陳輝的口氣，到達機場還要二十分鐘左右。陳輝出來的時候時間也沒有掌握好，一個勁地向陳寧道歉。
“這樣吧，你不用來接我了，提前一個出口下吧。另外，回去後跟我爸媽說一聲，今天我在市裡還有點事，就不回去了，明天接上你嫂子和大寶一起回來。”
掛了電話後，陳寧笑着對馮駿說道：“老同學，今天我就蹭你的車坐了，到了高速市區出口，你把我放下就行了。”
“陳寧，你這叫什麼話，我們還是不是兄弟了。正好，你今天反正不回華亭，晚上我請客，咱們老同學好好聚聚。”馮駿捶了一下陳寧的肩膀說道。
旁邊的孫寧也笑着說道：“是啊，陳寧學長，你們老同學這都多少年年沒見了，一起好好聚聚。剛纔聽你在電話裡說，明天嫂子和孩子都到吧？新年裡抽一天有空的時候，咱們兩家好好聚聚。”
“什麼嫂子，你該叫弟妹。你可是我老婆，該隨着我叫，我比陳寧要大兩個多月了。”馮駿連忙在一旁糾正道。
穿過馬路，到了停車場，陳寧一看馮駿的車居然是輛大奔，不由笑道：“馮駿，發了啊，都開上大奔了。”
“什麼發了。就弄了一小公司，車子不過是裝點門面罷了。”儘管馮駿話說的客氣，但是眉目間還是露出一絲小得意。
倒是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孫寧笑着跟陳寧解釋道：“馮駿大學畢業後分配在經委工作，前兩年不是都改制嗎？我們就在把經委下面的房地產公司盤了下來，現在我也辭職了，和馮駿一起開夫妻老婆店。”
“怪不得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原來是做房產的，現在房價這麼高，一定賺夠了吧。”陳寧笑呵呵地開玩笑道。
“你別看現在做房地產的這麼風光，房價高地價自然也高，大頭都給政府拿去了，除非你是前幾年拿的地。現在，東方市好的地段，地價都快要到上千萬一畝了。除了國企大公司和香港的地產大鱷，誰能吃得下。這不這次我和孫寧剛纔外地考察回來，一線城市沒有實力跟人家競爭，只能到二線城市去發展。”馮駿嘆了一口氣說道。
可能是因爲和快二十年沒見的老同學談這些生意上的事太過沉悶，馬上馮駿又笑着問道：“對了，陳寧，我聽說你大學畢業後，又讀研了，現在在哪裡高就呀？你小子上學的時候就十分有頭腦，現在混的一定不差吧？”
“和你以前的身份一樣，公務員，現在在遼河省陽城市工作。”陳寧笑着回答道。
馮駿回頭看了陳寧一眼，笑道：“我聽說研究生畢業就是科級，我看你現在混了這麼多年，至少是個處級吧。”
陳寧笑了笑，沒有做解釋，以他目前是身份，說出來多少有些顯擺的意思。再說，大家都是好朋友，以前陳寧上學的時候，就是個困難生，也沒見馮駿看不起他。
馮駿聽陳寧沒有出聲，還以爲陳寧默認了。一邊開車，一邊笑呵呵地說道：“沒想到你小子跑到倒遠，在東北工作。不過，話也說回來，去這種地方，容易進步。不象在東方市，競爭太激烈，而且關係又錯綜複雜。要不，我也不下海了。”馮駿在下海前，就是東方市經委一名正科級的幹部。所以對此也感觸頗深。
“其實都一樣，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不同的情況，權力集中的地方，自古到今關係都是很複雜，爭鬥也會很激烈。”陳寧點了點頭，比較認可馮駿的說法。
“咦，不對，陳寧你小子說話的口氣怎麼這麼象領導呀，聽上去好象跑過不少地方一樣。該不是領導身邊的秘書吧？”馮駿一聽，驚訝地說道。
“呵呵，你還別說，我以前倒還真是領導的秘書，不過現在不是了。”陳寧笑呵呵的打了個哈哈。
“怪不得，人家都是當過秘書的人，最會打官腔。我看你也差不多。”馮駿也呵呵笑道，接着又問道：“對了，陳寧你這次回來待幾天呀？”
“我這次待不了多少時間，初五就走。”陳寧回答道。陳寧原本計劃初五回燕京，向長輩，老領導拜年。到初八再返回陽城。
“那成，我們原來的那些同學，現在大部分都在這裡。正好趁你這次回來，我們搞個同學聚會，我看就安排在初，初四吧。初一到初三人家可能事也挺多的。陳寧，你還別說，我們這幫同學，現在大部分混的還算不錯，很多人現在把家都安到了市區。”
“好啊。”對於馮駿這個建議，陳寧也很高興，高中的那些同學，自從畢業後，都還沒有碰到過。華亭二中在是當時華亭縣唯一的市重點高中，全部幾乎都考取了大學，在十年前，大學畢業生還是相當吃香的，混的不錯也在意料之中。
“馮駿，不過今天就算了，我到市區還有點事，你看待會你到市區出口把我放下來就行了。”剛纔臨上車的時候，馮駿表示要聚一聚，陳寧還沒有來得及推脫。他今天原本打算還要去看分開了快一年的姚子晴和自己的小兒子。
“哪那行呀，剛纔不都說好了嘛。你看眼見就要到飯點了，你會有什麼事呀？該不是去看小蜜吧？等吃完飯，你再去忙，怎麼樣？”馮駿的大嗓門嚷嚷道。
這時，坐在副駕駛室上的孫寧也回頭笑道：“是啊，一起聚聚。”說着，孫寧又向馮駿徵求意見道：“要不我們把建成也叫上吧？”
“行啊，你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待會我們在小南國碰頭。”馮駿點頭贊同道。接着，又笑呵呵的對陳寧說道：“陳寧啊，趙建成你記得吧？這小子現在可牛了，徐家彙區房土局局長，正處級。”
趙建成，陳寧記得，當初和自己的關係一般。不管是長相還是學習成績都是挺普通的一個人，也沒多大印象，沒想到現在居然成爲徐家彙區的房土局局長。未等陳寧拒絕，旁邊的孫寧已經撥打電話了。
從孫寧和趙建成的對話中，陳寧可以聽得出，孫寧的言語透着一絲恭敬。這也難怪，人家是房土局長，作爲房地產老闆的馮駿夫婦當然不會放棄這一層老同學的關係。而且，陳寧發現馮駿的這個老婆孫寧還相當能幹，挺善於利用機會的。
孫寧在電話中和趙建成說了幾句後，笑眯眯地把電話遞給陳寧道：“建成找你說話。”
陳寧接過電話，剛剛“喂”了一聲，就聽到電話裡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陳寧，當年咱們班的大才子。潛伏了這麼多年纔出現，怎麼樣，在東北混的不錯吧。”聽着電話中透着一股居高臨下的語氣，陳寧很難把這個聲音和他記憶中那個普普通通的趙建成聯繫起來。
不過，對此陳寧也理解，剛纔聽馮駿說趙建成是他們那幫同學中混的最好的，春風得意也在情理之中。陳寧也笑呵呵地打了個哈哈道：“哪裡有你混的好呀，我剛纔還聽馮駿說你如今可是大局長了。”
“擡愛，擡愛。陳寧，實在抱歉，中午我實在走不開，不能趕過來了。剛纔，孫寧跟我說了，馮駿那小子準備在初四辦個同學聚會，也實在不巧，春節我和幾個朋友約好出去跑一圈。我看這樣吧，就今天晚上，我來安排，我們在東方市的這些老同學一起聚聚。”話雖客氣，可是明顯帶有不容拒絕的意思。陳寧也只得苦笑着點頭答應。原計劃想陪姚子晴一起吃飯的計劃也就落空了。
接着，趙建成又讓陳寧把電話給孫寧，又跟孫寧說了幾句，孫寧也是連連點頭稱是。
相比較剛纔的趙建成，馮駿和孫寧夫婦更加顯得有誠意，陳寧也只得接受他們的邀請，和他們夫妻倆一起來到了東方市知名的小南國飯店。
雖說晚上還要聚會，但是陳寧和馮駿湊在一起還是很親熱，特別是孫寧很善於調動氣氛，而且她對陳寧和馮駿的這些老同學的情況也相當熟悉，唧唧喳喳地介紹着和馮駿走的比較近的那些同學的八卦。
飯後，陳寧謝絕了馮駿要送自己的好意。畢竟就算是再好的同學，陳寧也不想暴露他和姚子晴之間的關係，況且，姚子晴目前的住的那個地方，對於東方市的人來說，還是個相當神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