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是個相信團隊力量的人。
比如當初老道的師父去世的時候,老道已經是接近四十歲的老江湖了,經驗豐富嘴皮子也絕不是白給的,爲何卻差點餓死?那是因爲他沒有助攻,單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忽悠起人來效果不好。
當然了,有了徒弟秦壽仍然窮得要命。可那是有特殊原因的,秦壽施法十次頂多能成功一次,秦行之就更別說了,連成功的機會都沒有。
大齊朝混江湖的道士多了,若是一點兒本事都沒有,全靠嘴皮子也不好使。誰都不是傻子,真把別人當傻子看,那纔是傻子呢。
所以秦行之一直認爲,自己師徒就是全能型選手:會施法,能超度,還能看個病號個脈,逼急了表演胸口碎大石也沒問題。
別看師徒只有兩個人,配合好了能鬧出科幻大片的動靜,沈府開壇做法就是個現成的例子,可見團隊合作的重要性了。秦行之不清楚花魁大賽上,是不是每個花魁都是單打獨鬥,但他非常確定,給白牡丹找幾個“助攻”,肯定會增加獲勝的機會。
“八姑,貧道這裡有些想法,說給你聽聽……”
秦行之把自己的想法給八姑說了一遍。
八姑猶豫道:“花魁大賽比的是技藝和容貌,當然有好的詩詞也非常重要,就奴奴所知道的,從來都是花魁單獨上場表演,你這個想法……”
“有人規定必須花魁獨自表演嗎?沒有吧。不是他們不想這麼做,只是他們做不到罷了。”秦行之不以爲然。
八姑看着秦行之,眼中閃過亮光:“小道長的意思是,你能做到?”
秦行之點頭:“這方面貧道還是有點經驗的。”
可不是嘛,兩個道士相互配合十幾年了,確實經驗豐富。
“太好了!”八姑一拍手,嚇了秦行之一跳,“小道長且跟奴奴到裡面慢慢說,咱們好好合計一下。哎喲,小道長真是個妙人,這天下還有你不會的嗎?”
秦行之靦腆一笑:“八姑老是這麼胡亂夸人,貧道臉都紅了。”
兩人找了個房間合計了一上午,房內時不時傳出八姑的笑聲,最後門簾一挑,八姑走出來,臉上還殘留着興奮後的紅色,對一個路過的小丫鬟說道:“給小道長準備飯菜!”
說完急急火火的找人去了。
小丫鬟吐吐舌頭,狐疑的看着八姑遠去的背影,忽然臉色緋紅,忍不住呸了一聲,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秦行之蹭了頓飯,但也給自己找了不少麻煩。
從這天開始,白天的時候秦行之就算是賴在百花閣了,每天上午離開客棧直奔百花閣,和八姑、白牡丹以及幾個挑選出的姿色氣質上佳的姑娘混在一起,不到晚上絕不回去,搞得沈憐兒和熊六梅都不給他好臉色。
道爺這是爲大家省飯錢呢,怎麼都不知道個好?
幾天後,出行時間到了,百花閣準備了四輛馬車。
秦行之師徒和二柱子獨佔一輛馬車,這是肯定的,就算那些姑娘們不在乎,二柱子也不肯和她們坐在一起——能看不能吃,有時候比看不到還折磨人!
白牡丹主僕兩個的馬車自然是最豪華的,八姑原本是打算跟白牡丹一起的,但最後把位置讓給了熊六梅和沈憐兒,自己跟別的“女兒”擠去了。直到此時秦行之才明白,原來人家八姑早就看出熊六梅是女人了,專業人士果然名不虛傳。
一切就緒,最前面的車把式打了個響鞭,四輛馬車出發了。
從三江縣去密州府,有好幾條路可以走。
說起來,雲門山的那條官道是最方便的,直通南北。但衆人肯定不會選擇走雲門山,除了悲催的秦行之師徒,沒人會去冒那個險。其它幾條都需要兜個不大不小的圈子,但勝在安全。大齊朝的治安實際上非常不錯,雲門山那三不管地區是個特殊的地界。
路上儘量在驛站休息,實在不行的話則找客棧。
走了幾天的時間,密州府越來越近了。
這天下午酉時(五點左右),車馬來到一個名叫“金家莊”的規模不小的村子。
車馬行的負責人找到八姑,問她是否要繼續趕路。原來從金家莊繼續往南走,還要幾十裡地才能找到可以休息的客棧,肯定需要走夜路。對一般旅客來講,爲了節省時間自然沒問題,可百花閣這些人畢竟女人居多,情況比較特殊。
如果不打算走夜路的話,就不能繼續往前了,因爲只有金家莊纔有休息的地方。
八姑不趕時間,當場拍板,就在金家莊住一宿,明天再走。
車馬進入金家莊,在大街上停下。
金家莊是個大齊朝典型的村莊,這樣的村子,裡面肯定不會有客棧之類的設施。說實話平時也沒有車隊會在金家莊停留,像現在這種情況屬於湊巧,很少發生的。
但也沒什麼難辦的,只要有錢,住宿不是難題。車馬行的人找到村子裡的里正(村長),談好價格,很快便讓人給收拾出了一個院子。
里正是個面相憨厚的老人,見衆人安頓下來,作了個揖說道:“天色已晚,若是沒什麼需要,小老兒就不打擾客人了。”
八姑連忙還禮:“謝過長者收留。”
“客氣了……”里正走到門口,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過頭看着衆人,“晚上沒什麼事的話,客人就不要出門走動了。”
“爲什麼?”熊六梅這幾天坐馬車悶得難受,正想拉着秦行之一起出去透透氣呢,聽到里正這麼說就覺得不願意了。至於爲什麼要拉着秦行之而不是沈憐兒,很簡單,熊六梅知道沈憐兒是不會喜歡跟自己瞎逛的。
“客人別誤會。村裡人沒見過多少世面,再者說你們女眷居多,所以……”
熊六梅一撇嘴:“這好辦,女人不出去,男人就無所謂了嘛。”
經過這段時間的消化吸收,熊六梅也不是沒有進步,好歹知道女人不好輕易拋頭露面,和男人是不同的,因此並沒有反駁里正。她現在是女扮男裝,“熊公子”自然有權隨便轉悠了。
里正苦着臉說道:“爺們兒當然沒問題,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出門,畢竟……村裡也是有女眷的。”
“嘿,你這老頭兒把咱們當什麼了?我們是正經人,難道還會調戲村裡的女人不成?”熊六梅瞪着眼說道。
秦行之勸道:“別爲難人家,人家好心收留我們借宿,我們還是聽主人的吧。”
“少來,咱給錢了!”
那是八姑給的錢好不好?秦行之翻了個白眼。
里正感激的看了秦行之一眼,心說還是這小道士有禮貌,到底是方外之人,別看長得不如剛纔那人俊俏,這修養可是強多了。
八姑奇怪地說道:“老人家,其實不出去也沒什麼。可是您這說法似乎有些牽強啊,難道村裡有什麼我們不清楚的事情?”
大齊朝的大家閨秀在生活上有諸多限制,但那些限制對農村女子來說卻基本無效。就八姑所知,農家女孩從小就和父兄一起上地幹活,平時也不會刻意避開男人。農家女子頂半個男人,絕不是空話。
因此里正的理由,其實相當牽強。
里正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您想多了。”
“老人家你可別瞞着我們,否則出了問題你承擔不起。”八姑詐道,“實話跟您說,咱們這裡可有高人,看到旁邊的這兩位道長沒有?他們道行高深,降妖捉怪不在話下。你們村裡若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交給他們準沒錯。”
秦行之淡然笑了笑,心中卻暗道:八姑你就少給道爺招攬生意吧。
以前不知道世上有妖怪,兩個道士毫無顧忌。如今卻不行了,要是里正真的承認村裡不乾淨,秦行之寧願衆人立刻啓程連夜趕路,也不願待在這裡冒險。雖說混了這麼多年江湖,也就是在沈府遇上一回妖怪,可萬一這次點子夠背又遇上呢?
“您這話說的……沒有妖怪,也沒有不妥當的地方。”里正連連搖頭,“小老兒只是小心謹慎罷了,既然你們不願聽,那就隨便你們吧。”
說完,里正幾乎是跑着離開了。
秦行之悄悄和師父對視了一眼,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里正急急忙忙離開的樣子,反而顯得他心中有鬼了。
八姑擺手道:“人家都說了,那咱們就待在院子裡好了,反正明天一早就上路了。”
其實八姑也有些懷疑,但其實這事兒和他們無關,她本來就沒打算讓人出院子亂跑,因此也就沒繼續深究。
衆人點火做飯。
熊六梅在院子裡找到秦行之:“小道士,陪我出去走走唄,悶死了。”
“這不妥吧?”秦行之皺眉,“八姑說了,咱們不能出去。”
“八姑又管不到我們,老孃憑什麼聽她的?”熊六梅白了一眼秦行之,“一句話,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出去啦。”
“貧道也只有一句話,咱能不能不要自稱‘老孃’啊!”
“你管不着,老孃喜歡。”
“咳,其實吧,你非要這麼說也無所謂,就是把你給叫老了。你想啊,你這麼年輕漂亮又有氣質,自稱老孃多難聽,對吧?”
熊六梅想了想,搖頭道:“我覺得沒什麼。再說了,年輕漂亮頂個屁用,我又不需要嫁人。誰敢打我的注意,我分分鐘捏碎……”
“停!不行不行,這違和感太嚴重了,貧道得去休息一下眼睛。”
熊六梅得意洋洋的目送秦行之回屋,才反應過來。
“臭道士,讓你陪老孃出去,你怎麼跑了?”熊六梅低聲咒罵了一句。
說是秦行之不答應她就自己出去,可不知爲什麼,熊六梅想了一會兒,覺得如果沒有秦行之陪着,自己一個人出去瞎逛一點意思都沒有。
熊六梅自從百花閣一行,基本上恢復了原先的彪悍風格,二柱子、秦壽都別想違逆她,否則立刻會翻臉。但她卻莫名其妙的不願強迫秦行之和沈憐兒。沈憐兒也就罷了,從前是她的“夫人”,現在是妹妹,交情深厚嘛,秦行之算是怎麼回事?
熊六梅只能認爲,自己是因爲需要秦行之幫自己賺錢,纔不願欺負他的。
罵了幾句,心裡發了幾個狠,熊六梅臉一垮,垂頭喪氣的也回屋了。
“不出去就不出去,省得耽誤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