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路經過各種盤查,可對劉備等人來說都沒有什麼問題。他們喬裝得幾乎天衣無縫,就連夏侯淵轄內的汝南也能安然度過。這當然也因爲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劉備竟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徐州,獨自跑到荊州去,有心算無心之下,劉備自然走的極爲順利。
當劉備、徐庶和劉封到達隆中的時候,他們還以爲來到了世外桃源。這裡山巒疊翠,溪水潺流,一派田園風光,當真是“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廣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鶴相親,松篁交翠”。
走了沒幾步,就看到山畔數人,耕于田中,其中一人放聲作歌:“蒼天如圓蓋,6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榮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陽有隱居,高眠臥不足!”歌詞飄然遺世,絕非能出自普通鄉人之口。
劉備連忙下馬問道:“此歌是何人所作?”
那農夫雖然辛苦勞作,卻沒有他人那種俗氣,聞言笑道:“此歌乃是臥龍先生所作。”
劉備恍然,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又問道:“臥龍先生住在何處?”
那農夫彷彿已經習慣了有人來訪,又答道:“此山以南,有一帶高崗,名叫臥龍崗。崗前疏林之內有一草廬,就是臥龍先生高臥之處。”
劉備謝過那農夫,繼續策馬前行,沒過多久就到了那臥龍崗前,果然一派蒼翠。崗前疏林中,一間草廬正冒着渺渺炊煙,草廬前隱隱傳來幾聲鶴鳴,當真是如同人間仙境。
劉備連忙下馬,緩步走到草廬門前,剛想敲門,卻從柵欄外看到院內兩個文士正在下棋,他們手邊還有一壺溫熱水酒,看起來當真清雅得很。
劉備暗想,這二人中難道就有臥龍先生?他定睛望去,只見這兩個文士一邊白麪長鬚,一邊清奇古貌,都是極爲不俗,倒是不知誰纔是那臥龍先生。忽然聽得其中一人笑道:“廣元兄,你這棋局自己根基已不穩,中原地勢又無法撼動,還不如束手投降來得痛快。”
劉備聽得心中一動,那人稱呼對方爲“廣元兄”,可見他對面之人並非諸葛孔明,難道他自己就是?而且他的話中隱隱與自己目前的形勢非常契合,難道已知道他來到此處故意出言提點?
只聽那“廣元兄”也笑道:“棋局講究瞬息萬變,一時得失又怎會影響成敗?你且莫要得意太早,我這棋應乎天地,定能絕處而逢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劉備只覺熱血上涌,忽然間信心倍增,不禁讚道:“說得好!應乎天地才能絕處逢生,先生一言真是讓劉備茅塞頓開啊!”
那下棋之人好似沒有料到院外還有人聽他們說話,連忙站起身來,打開院門,施禮道:“來者莫非是當朝皇叔玄德公?真是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劉備也還禮道:“在下正是劉備,來此拜訪臥龍先生,不想打擾了兩位的雅興,才真是請兩位莫要見怪!”
他又轉向先前說話之人道:“先生莫非就是諸葛孔明?”
那人忙道:“玄德公認錯了人,在下汝南孟建孟公威,這位是潁川石韜石廣元,都是臥龍先生的朋友。本來我們也是來探訪老友,不想臥龍先生閉關未出,因此只能霸佔他的地方,喝喝酒,下下棋,等着他出關。”
汝南孟建和潁川石韜之名劉備早有耳聞,如今雖然沒有見到諸葛孔明,卻能與這二位名士結交,劉備同樣不勝欣喜,便邀請二人出仕相助。而這二人卻以閒散慣了爲由婉拒,劉備也不好勉強,只好作罷。他又把徐庶和劉封也介紹給了二人,衆人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其實徐庶跟着劉備出現的時候,孟建和石韜也都有些驚喜,剛想和徐庶說什麼,卻被他眼色制止。劉備當時正內心欣喜,也就沒有在意。
劉備不知要等諸葛亮多久,正有些爲難,一旁徐庶道:“這諸葛孔明一旦閉關,也不知何時能出來,我們不如先在附近找個地方先住下來,過幾日再來也無妨。”
石韜聽了徐庶的話,也接道:“元直先生說的有理,玄德公還是過幾日再來,孔明這次閉關應該不會很久,想來下次就能見到了。”
劉備想想也有道理,於是依依作別,也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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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日,劉備估計諸葛亮應該已出關,便又要到草廬拜訪。劉封在一邊皺眉道:“那諸葛亮只是一介布衣,又怎能勞動義父再次前往,不如就讓我去喚他前來見過義父也就是了。”
劉備聽了輕笑道:“你到底還是個年輕人不知輕重,自古以來禮賢下士者比比皆是,我們又何必在意那世俗禮教?先賢孟子曾經說過:欲見賢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臥龍先生乃是當時大賢,又怎能隨意召來喝去?”
一旁徐庶也贊同劉備的觀點,這三人再次上馬尋訪諸葛孔明。這是天已嚴寒,彤雲密佈,劉封請劉備再加件衣服以免着涼,劉備卻笑道:“我只恨衣服穿的太多,倒顯不出我們的誠意。只要能見到臥龍先生,就算身着單衣,我也同樣感覺內心火熱!”
一旁徐庶也笑道:“那諸葛孔明若是能聽到主公這番話,還不感動得痛哭流涕纔怪!”
他們說說笑笑,轉眼又已到臥龍崗之前,那草廬中雖然依舊炊煙渺渺,可這次連人影都已不見。劉備敲了半天門也沒有迴音,正沮喪間,忽然聽到遠處有人作歌而來:“一夜北風寒,萬里彤雲厚。長空雪亂飄,改盡江山舊。仰面觀火虛,疑是玉龍鬥。紛紛鱗甲飛,頃刻遍宇宙。騎驢過小橋,獨嘆梅花瘦!”
這歌寫得氣勢磅礴,頗有一覽衆山小的氣勢,與先前農夫的歌詞有異曲同工之妙。劉備聽了大喜,失聲道:“這應該真是臥龍先生了!”
他舉目望去,只見一人暖帽遮頭,狐裘蔽體,騎着一驢,身後跟一小童,手裡拿着一葫蘆酒,飄然而來。他身上白氣蒸騰,每走一步,原本被冷風凍壞的樹枝立刻煥出盎然生機,這寒冷的冬日竟像與他隔絕了一般,當真是奇妙得很。
劉備雖看不清那人面目,可那人遺世獨立的姿態卻是掩蓋不住。而且那人顯然有極強的仙法道術,才能保護身邊樹木不被冷風侵襲,於是連忙下馬施禮道:“來着可是臥龍先生?劉備在此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