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聖修女的夢境(十)
走在昏暗的臺階上尋找洗手間的時候,齊樂人還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爲什麼要覺得心慌?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捉摸不透,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是無論他先走到哪一邊,另一邊都會有種被忽略的不快感吧。
此時此刻齊樂人突然又想起了一個畫面。
當年還是個初中生的他偶然間被損友推薦了一個GAL把妹遊戲,當他操縱的主角在青梅竹馬的白玫瑰和天降系的紅玫瑰之間猶豫不決的時候,兩人同時出現,一個溫柔一個傲嬌地邀請他參加晚會做男伴,無論選哪個另一方的好感度都會狂掉,嚇得還是個初中生的齊樂人趕緊存檔壓壓驚。
雖然記憶中的遊戲畫面已經模糊了,但是那一刻慌亂糾結的心情還清晰地印在齊樂人的腦海中,他竟然覺得和現在的場景有種微妙的相似,讓人感覺毛毛的。
黑暗中傳來一聲短促的輕笑聲,正在沉思的齊樂人渾身的汗毛都炸開了,他緊握着匕首,壓低了聲音問道:“誰在那裡?!”
一片死寂。
此時他正站在城堡的樓梯上,這裡已經接近頂樓了,兩邊斑駁的石頭牆壁上零星地點着幾盞煤油燈,在樓梯上方灌下來的風中微微搖晃着。
極致的安靜中,齊樂人聽見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還有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剛纔那一聲笑聲很短,也很輕,彷彿是稚齡女孩的聲音,但是消失得太短太快,齊樂人都懷疑剛纔那是不是風吹開門窗的咯吱聲了。
他儘可能地冷靜,審視着自己的狀況。
今晚不是朔月,這裡是相對安全的領主城堡,他的技能都在隨時可以激活的狀態,任務纔剛開了個頭,眼前的狀況雖然略顯詭異,但是應當不至於要了他的小命,應當是某種線索。
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貼着牆壁慢慢往上走,不過十幾階樓梯,他走了快有半分鐘。
樓梯上方是一片敞開的露臺,站在那裡可以眺望整座聖城的夜景,露臺的入口足有三四米寬,兩旁用潔白的石柱裝飾,地上鋪着材質光滑的石頭,在月下折射出亮光。
掛在露臺上的帷幔輕飄飄的,在風中舞動着,月光和紗幔的的影子糾纏在一起,如同舞女的裙袂一般曼妙,卻又因爲這月色而清冷空靈。可是眼前的美景卻絲毫沒有讓齊樂人放鬆下來,他死死盯着廊柱的影子。
準確的說,應該是藏在廊柱後,卻被月光暴露了一個衣角的人影。
齊樂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那根廊柱,仔細看去,那被飄逸的紗幔遮掩着的廊柱上有一隻手,像是一個人躲在石柱後,卻又伸手抱住石柱。
那隻手小小的,搭在柱子上的手指都是細細的,加上手的高度,很明顯是個小孩子。
應該是個小女孩,恐怕就是他們走入聖城的時候在迷霧中遇到的那個小女孩,他記得她有一頭金色的頭髮,哪怕在濃濃的霧氣中也燦爛得像是在發光一樣。
而現在,這個詭異的小女孩就藏身在柱子後面。
冷風從露臺灌入,吹得齊樂人遍體生涼,他都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女孩究竟是人類還是鬼魂……應當不是鬼魂,至少她有影子。
要過去嗎?如果現在在這裡存檔,走過去不用幾秒鐘……
廊柱後的小女孩又發出了一聲笑聲,那隻抱在廊柱上只露出幾根細小手指的手動了動,一陣狂風吹來,她的幾縷髮絲被風吹起,那潔白的紗幔也一同高高飄起,露出了紗幔後女孩頭髮的顏色,哪怕在這樣清冷的月光下,她的頭髮也是金子一般的顏色。
她動了。
她慢慢地,慢慢地歪過了頭,頭頂從柱子後伸了出來,更多的頭髮露了出來,然後是小巧的耳朵,她的臉……
狂風戛然而止,飄蕩的窗簾無聲落下,擋住了她的臉,齊樂人只能看見那慘白的月光下她投影在紗幔上的影子,她從廊柱後走了出來,提着她的小裙子,向前踏出了一步,向他走來!
“一起來做夢吧。”小女孩甜美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齊樂人瞪大了眼,原本就緊繃的神經已經快要拉斷了一般,僵硬感從腳下蔓延了上來,麻痹了一般動彈不得。這一剎那他彷彿是那個在朔月之夜冒險的年輕人,在一片黑暗中聽到了不可能響起的敲門聲……
她來了,她來了,她來了!
“齊樂人,你在上面幹嘛?”
呂醫生的聲音從樓梯下傳來,他噔噔噔地踩着樓梯跑上來,齊樂人情急之下大喝一聲:“別過來!”
正在跑樓梯呂醫生猛地停下腳步,結果停得太急重心不穩,竟然哎喲一聲滾下了樓梯!只聽一陣讓人肉疼的翻滾聲,呂醫生躺在樓梯下嗷嗷慘叫了起來。
齊樂人一分神,簾幕後的影子一晃就消失了,靜悄悄的月光鋪灑在大理石一般的地面上,寧靜又安詳,片刻前那個詭異的小女孩彷彿幻影一般,來去無蹤。
齊樂人大步走向露臺,一把扯開帷幕,停在幕簾上某種像是蝴蝶又可能是飛蛾的東西振翅而起,從他的眼前飛過,向着夜空遠去,月光皎潔地落在露臺的大理石上,廊柱後空無一人,他沉思了片刻,轉身走下了樓梯去查看呂醫生的情況。
“疼疼疼疼疼!要死了要死了!別拉我啊,我先給自己來個治療!”倒在樓梯下的呂醫生拒絕了齊樂人的攙扶,吭哧吭哧地給自己拍了個“三不醫”,這才緩過氣來,扶着牆怨念地站起,“你說你好好地喊什麼喊,還以爲你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嚇得我腳一軟就滾下來了……”
齊樂人心事重重,扶着他往藏書室的方向走:“剛纔遇上了點怪異的情況……你上來也許有危險,回去說吧。”
回到藏書室,齊樂人將剛纔發現的情況告訴了寧舟和蘇和:“……雖然不太清楚那究竟是誰,但是我基本可以肯定她和我們穿過迷霧的時候遇見的小女孩是同個人,我看到了金色的頭髮,但是沒有看到她的臉。”
“看來是個關鍵角色啊。”蘇和沉聲道。
“……有點熟悉。”寧舟突然道。
三人都看着他,寧舟蹙着眉道:“那個小女孩,給我很奇怪的感覺。”
“她身上有惡魔之力,或者信仰力嗎?”齊樂人問。
寧舟和蘇和同時搖頭:“感覺不到。”
沒有更多的線索,四人也只好暫且作罷,準備第二天去聖城內調查一下,再過三天就是朔月之夜,留給他們收集線索的時間不多了。
夜深了,一行人在領主的安排下住在了城堡中,爲了安全起見他們沒要單間,而是兩人一間,當然還是分牀的。在分房間的時候稍微耽擱了點時間。因爲某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微妙氣氛,齊樂人想和呂醫生一間,但是呂醫生活像被火燒了屁股似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嚴詞拒絕,理由是兩隻菜雞不能放在同個房間裡,否則容易被一網打盡。
“那我和樂人一間好了。”蘇和很自然地提議說。
呂醫生一臉苦逼:“我倆一間不好嗎?樂人和寧舟比較熟,他倆一間挺好的。”
他不想和自己的好朋友的“同居好友”一間房,一萬個不想,於是在關鍵時刻送出了一波關鍵的助攻。
於是分房間的事情就這樣一錘定音,在跟着女僕去房間的路上,齊樂人看着寧舟走在前面的背影,因爲那個神秘小女孩而心神不寧的神經似乎放鬆了一些。
今晚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