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殺戮之種(二)
回到家後,齊樂人已經很累了,在任務期間他沒怎麼好好休息過,累積下來的疲倦在回家後終於爆發了,他簡單洗漱了一下就一頭扎進了牀鋪,昏天黑地地睡掉了12個小時。
一覺醒來外面依舊是漫天的晚霞,齊樂人頂着一頭凌亂的頭髮,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睡醒後齊樂人終於有力氣思考副本中發生的一切了,撇開寧舟來說,這個副本依舊有很多值得深思的地方,比如伊莎貝爾的隱藏任務,他們最終的完成度只有50%。
這個任務的名字叫“塵封的過往”,齊樂人一直以爲就是指伊莎貝爾的失去的那段記憶,但是任務完成的時候伊莎貝爾的記憶已經找到了,完成度卻依舊只有一半,這意味着他們錯過了很多線索,換個遊戲說法,他們並沒有達成TRUE END。
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齊樂人靠在牀頭想了一會兒,覺得問題還是在伊莎貝爾身上。
最令人懷疑的一點,關於伊莎貝爾的記憶沒有任何人能夠證明,完全都來自她一個人的稱述,她回憶裡涉及到的人,葉俠(那甚至不是擁有靈魂轉移能力的“葉俠”,而是註定被奪走軀體鳩佔鵲巢的可憐玩家)、欺詐魔王、她的姐姐,這些人要麼死無對證,要麼無法接觸到,沒有人能證實她的記憶。
她的說辭,是一個孤證。
結束這個任務後,齊樂人能更全面地來看待這一次任務。獻祭女巫的任務應該是從二十多年前就存在的,一直延續至今,從前的女巫們侍奉着老魔王,但是三年前因爲某種不明的原因,欺詐魔王接收了獻祭的供奉,並異常熱情地參與了進來。
這也是導致三年前那一次獻祭女巫慘案的關鍵原因。
喜歡看到人類的背叛、墮落和絕望的欺詐魔王用她蠱惑人心的力量玩弄了這羣可憐的女巫候選人,哪怕是最終獲勝的葉俠,也不過是爲她瘋狂的一枚棋子,就像那一位愛慾女巫一樣。葉俠說她遵從了魔王的旨意回到了地宮中,繼續了這一場獻祭女巫的任務……等一等。
齊樂人抓住了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這個欺詐魔王,無疑有着蠱惑人心的力量,那麼伊莎貝爾會不會……
她真的是因爲無法回去,因爲想要再見一次自己的姐姐而自願走上祭壇的嗎?這也許只是她用來說服他們的謊言。
“我的心意從來沒有改變過。”
回想起伊莎貝爾臨別前最後一句話,原本平常的回答卻好像被賦予了無數深意,變得意味深長。
當時欺詐魔王出現在了祭壇的光束中,可是因爲距離太遠,齊樂人不知道她有沒有說什麼話,他只記得伊莎貝爾走向了那道光,再也沒有回頭。
也許三年前她就像那羣可憐的女巫一樣被蠱惑了,只是因爲失去記憶所以才忘記了,當記憶回來的時候,那種來自惡魔的不可抗拒的憧憬也再度迴歸,最後誘惑她成爲惡魔的女巫。
地宮的石壁上給出的線索其實很模棱兩可,現在想想也許其中一些他根本就猜錯了,例如“你們中的一個已經背叛”和“我們中的一個去而復返”,難道兩句話指的都是葉俠嗎?那麼這兩條線索豈不是重複?那還有什麼意義?更何況,從一開始就沒有和他們站在一邊的葉俠,她的行爲真的能算是“背叛”嗎?從頭到尾她都只是忠於自己,忠於欺詐魔王而已。
如果“你們中的一個已經背叛”指的不是葉俠,那麼……又是在說誰?
這個“背叛”,一定是能夠被“系統”或者說“魔王”掌握的因素,它一定早早就紮根在他們中間,只等着……背叛的那一刻來臨。
背叛,不一定是鮮血淋漓兵刃相向的,也許它就是這樣沉默而無聲地發生了,背叛的那個人以一個謙卑的姿態拿下了勝利,他們卻連自己被利用了都不會知曉。
會是他想的這樣嗎?但是無論是或不是,都已經沒有意義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齊樂人靠在牀頭,默默看着窗外的夕陽,陷入了沉思中。
地宮……女巫……欺詐魔王……
齊樂人的思維是跳躍着回溯的,直到在鐵水女巫那裡卡殼。
他卷着被子坐直了身體,一個疑問浮現在了他的心頭:按照系統給予的提示,每一次在地宮中殺死女巫候選人都可以獲得能力增幅,爲什麼他在鐵水女巫那裡自殺沒有得到能力增幅?
首先可以確定,SL技能的死亡也算在殺死女巫候選人裡,寧舟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在系統提示出現前殺死女巫候選人可以得到能力增幅,葉俠證明了這一點。能力增幅並不算在肉體上,葉俠換了好幾次身體,但是得到的能力增幅依舊存在。
也就是說,殺死女巫候選人得到的力量是綁定在類似於“靈魂”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上的。
那爲什麼,他殺死自己不會得到力量增幅呢?
齊樂人把臉埋進了手中,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也許在自殺的那一瞬間,他已經得到了能力增幅,但是那個短暫的剎那,他已經將得到能力的那個自己殺死了。
這個念頭讓齊樂人一陣發冷,好半天才冷靜下來。
也有可能只是他自己想太多了,他無法得到能力增幅只是因爲讀檔的一瞬間,存檔時的那個“他”覆蓋了三十秒內死亡並且得到了能力增幅的那個“他”,所以纔會無法獲得額外的力量加成。
他原本以爲SL技能只是一個完美恢復術加上瞬間移動術,確保他在死亡的那一刻滿血瞬移回存檔點,不涉及逆轉時間,也不涉某些讓人不敢深思的力量,但是現在看來,並不是他想的這麼簡單。
這個技能恐怕已經涉及到了靈魂層面的東西,否則無法解釋他無法通過殺死自己獲得綁定在“靈魂”中的能力增幅。
敲門聲響起。
齊樂人趕緊從牀上下來,披上外衣打開了房門,陳百七的妹妹站在門外,笑嘻嘻地把一張紙遞了過來:“來簽字吧,姐姐給你的。”
齊樂人掃了一眼,契約書轉讓的生存天數是8小時,他嘆了口氣:“你姐姐問我收費的時候可是一收就是三天,現在我給她提供情報竟然只給我八小時,簡直周扒皮啊。”
“周扒皮是誰?”小女孩歪了歪頭問道。
“……呃,一個黑心地主,你不知道嗎?”齊樂人奇怪地問道。
小女孩搖了搖頭:“這是外面世界的人吧,我一出生就在這裡,從來沒去過外面的世界。”
齊樂人愕然地看着她,陳百七的妹妹看起來是東方人的長相,所以他完全沒想過她會是NPC:“你不是和陳百七一起進來的嗎?”
“不是哦,我的爸爸媽媽倒是和你們一樣,他們生下了我,後來就死了。據說媽媽是在每月一次的強制任務期間生下我的,還是早產,姐姐說她一定是非常愛我纔會願意生下我,不過我也記不得她的樣子了。”小女孩說着,吐了吐舌頭。
原來玩家之間還能在遊戲裡生下孩子?那生下來的孩子究竟算是什麼呢?遊戲裡的一個NPC?
“你有生存天數嗎?”齊樂人又問。
小女孩搖了搖頭:“我沒有的,也不需要像你們一樣做任務,但是姐姐說等我十八歲之後就會和你們一樣了。”
這遊戲還有未成年人保護法?齊樂人更驚訝了。
“別光問我的事呀,那個蘇和還在不在黃昏之鄉?姐姐說他回黎明之鄉去了,那我以後是不是見不到他了呀?”小女孩問道。
原來還是個蘇和的小粉絲,他們可是隻在飛船上見過一次,小小年紀就是顏控啊,齊樂人感慨地看着她,說道:“他已經回去了,不知道會不會來,應該不會了吧。”
小女孩不開心地踢了踢地面:“也是,黎明之鄉的人很少會來這裡,算了,我要回家了,再見。”
眼看着她跑遠了,齊樂人看了一眼自己55天零14小時的生存時間,決定吃頓好的。
在熱鬧的商業街區填飽了肚子的齊樂人還順帶着去任務所轉了一圈,噩夢世界的任務類型實在是多種多樣,難度評級從D到S不等,更高難度的任務就不會在任務所出現了。
有的任務甚至會剝奪玩家的所有技能和道具——就像在幻境女巫裡一樣——但是這種任務的難度會相對調低,其實對新手來說反而是有利的。也有些任務乾脆會暫時封印玩家的部分記憶,讓他們忘記自己的身份,只保留進入噩夢世界前的記憶,直到完成任務回到噩夢世界後纔會恢復。
有的玩家在黃昏之鄉能賺到足夠維持生活的生存天數,比如陳百七這類人,但是他們一樣是需要做任務的,每月一次的強制任務是任何一個玩家都擺脫不了的噩夢,它的難度也會逐步增加,大約到第三年左右,每一次任務都是一場殘酷的死亡冒險了。
所以如果一味想靠任務外賺取的生存天數來維持生計,忽視了自己的鍛鍊,基本等同於慢性自殺。
走出任務所之後,齊樂人擡頭看了看天空。
終日沐浴在黃昏之鄉的夕陽下,時間一久再美的景色也會變得壓抑,仔細一看一輪蒼白的月亮懸掛在西方,雖然不會像夜晚那樣明亮,卻依舊懸掛在天幕間。
這畫面,有點熟悉。
齊樂人回憶着遊戲中的畫面,忽然想到是時候去觸發一下主線任務的前置劇情了。
離開任務所,向着飛船機場走去的路上,齊樂人再一次來到了鋼橋附近。
這裡依舊是熱鬧的,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成羣結隊,有的形單影隻,就像他一樣。夕陽爲這尋常的一幕染上難言的孤獨。
就是十幾個小時前,他還是那麼熱烈那麼憧憬地走向這裡,而如今再一次走上這座充滿機械氣息的拱橋時,他卻忍不住一陣悵惘。
站在拱橋的最高處,齊樂人福至性靈地回頭看了一眼,茫茫人海中,寧舟背對着他行走在人羣中,那麼多那麼多的陌生人裡,齊樂人一眼就看到了他。
哪怕他只和身爲男性的寧舟見過一面,他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他,就像在幻境中他就是能一眼看出附身在陌生女巫身上的“她”一樣。
總有一個人,在他的心中是特別的那一個。
寧舟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人羣中,齊樂人深深呼吸了一次,甩開關於寧舟的一切,繼續踏上了自己的路。
PS:樂人對於SL技能的思考大家看懂了嗎?我寫得有點繞,大概就是一開始齊樂人以爲自己的SL技能=滿血恢復術+瞬間移動術,技能不影響靈魂層面的東西,也不涉及到逆轉時間,只關於肉身。但這樣的話他在地宮自殺應該是可以得到力量增幅的,因爲葉俠已經證明了力量增幅不跟隨身體,而是跟隨靈魂(或者類似於玩家的遊戲UID之類的東西)。齊樂人在鐵水女巫那裡自殺沒有得到力量增幅,這說明他以前對SL技能的判斷有誤,SL技能可能是:存檔時將這個狀態下的他保存下來,三十秒內他死亡,直接讀取存檔的這個他,死亡的那個他被刪除或者覆蓋掉了,就像是一段電腦數據一樣,當然記憶的電波還是會保留下來的。所以得到力量增幅的那個“他”已經死了。
這就產生了很多細思恐極的問題,大家自己想吧XD
當然最大的可能:樂人你想多了這任務只是不允許通過自殺來獲得力量增幅而已。
另外:恢復及以後的伊莎貝爾是背叛了,她也愛着欺詐魔王,利用了樂人和寧舟弄死了最大情敵兼對手的葉俠,雖然她是最菜的那個,但她纔是這輪獻祭女巫的最終贏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