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公！”這時的郭風不再是以童生的身份作揖行禮了，而是以徒孫的身份行的弟子禮。
楊林一臉慈愛地看着郭風，“算算時間，快到天嵐國過年的時間了吧！”
“嗯，所以我想請您去村裡過年，我想父親也很想如此吧！不知您意下如何？”郭風的表情很謙卑，語氣也很恭敬。
從年齡看，對方是長者。從輩分算，對方是他師公。從交情而論，雖然兩人沒什麼多大交情，但是他心裡記得他父親曾經告訴他的，眼前這個老者爲他們家所做的。
所以，面對這樣一位老人，郭風不可能不謙卑不恭敬，他的內心也不允許他不謙卑不恭敬。
楊林卻沒有說答應與否，而是轉移了話題，“你想知道我爲什麼住在這樣一個小院嗎？”
郭風一愣，顯然是沒想到老人會有此一問。
不等郭風回答，也沒有在意郭吉志在場，楊林就開口了。顯然，他沒有將郭吉志當外人。老人的話像是在對他解釋，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活到現在已經兩百八十多歲了，再做突破，很難，也沒多少年的活頭了！”
老人的話充滿了滄桑，顯然，老人要說的事與他過去的歲月有關，不然老人不會好好地提起年齡。
“師公自會突破瓶口，修爲更上一層樓！”郭風雖然沒有修煉，卻也知道過去那麼多年都沒突破，剩下的時光想突破，那就難了……可是面對這樣一位對自己家有恩的老人，他卻是真心希望對方有所突破，再過一段歲月。
楊林沒有在意郭風的話，很明顯，自家人知自家事，突破，談何容易。老人閉上了雙眼，回憶着過去的事，“當年我也是在這所武館成爲武徒的，我還記得那天考覈我們的是一位師姐，她叫莫愁。”
“莫愁師姐雖說是我們武館的人，但也不是……”
這話說的有些矛盾，郭風和郭吉志聽得有些雲裡霧裡的，但是卻不敢打算老人的思緒。繼續靜靜的聆聽着，他們知道老人會解釋清楚的。
“當時的她已經是聚氣境修士了，由她來考覈，我們都沒意見，更何況莫愁師姐是那般美麗。”
“而我，更是在考覈的時候對她一見鍾情……”說着，老人睜開雙眼，看向郭風二人這邊，眼中盡是柔情。
但卻沒聚焦他們身上，郭風隨着老人的目光扭過頭去，發現身後的牆上掛着一幅畫。這幅畫的紙張已經泛黃，顯然有些歲月了。畫中是一個女子，雖然墨跡淡去了許多，卻依舊能看出畫中的女子很美。顯然，這女子就是老人口中的那位莫愁師姐。
頓了頓，楊林收回目光，再次閉上了雙眼。整間屋子都很安靜，一陣寒風掃過外面的枯草而發出的一點細微的摩擦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
過了一會，楊林再次開口說道，“當時，爲了引起莫愁師姐的注意，我修煉時特別勤奮。也正是由於我的勤奮，彌補了我天賦上的不足。天賦不出衆的我，進步如此不比那些天賦高的弟子差，讓我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師姐的關注。”
“後來，出去歷練的時候，也加入到師姐帶領的那一隊。相處多了，瞭解多了，我才知道她是元靈宗宗主的女兒，來這只是爲了歷練自己的處事能力。”
“當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腦海裡一團亂麻。本以爲只是修爲的差距，我努力去彌補。可是，沒想到竟然還有身份的差距，而且是如此之大的差距。”
“從那天起，我變得頹廢了。每天都悶悶不樂的，我突然的變化，也讓很多人不解。每次莫愁師姐看到我都是一臉的失望，越是如此，我就越是頹廢。”
“後來，我的好友終於看不下去了！竟然當衆攔住莫愁師姐，將我曾經想說的話，告訴了她，我攔都攔不住。或者說，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不是真心想攔吧！”
“當時，我記得莫愁師姐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眼中盡是失望，冷漠地告訴我，‘如果你因爲那些距離而動搖了自己的內心，憑什麼喜歡我？我不需要你這樣一個懦夫的喜歡，因爲你不配！’”
“我還記得莫愁師姐當時的冷漠，那種冷漠，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後來，沒過幾天，就傳出莫愁師姐要回宗門的消息。”
“在她離開的前一天，她將我叫到了她住的小院，那天她沒說多少話，但是每個字我都記得很清楚。她對我說，‘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如果你只會逆來順受，你註定只會是弱者！想要什麼，就得靠自己。’聽到師姐的話，我才真正醒悟過來。”
“看我神色恢復，她便讓我離開了。臨走前，她讓我有時間來幫她打理一下園中的花草。我知道，她是在給我一個念想，一個讓我變強的念想。”
聽楊林提到小院，郭風和郭吉志都猜到了，自己現在所處的院子就是當初的小院。同時，他們也終於知道了爲什麼老人不讓他們踩院中的枯草的原因了。
另外，郭風還知道對方拒絕了去他家過年的事，因爲老人要在這陪伴那幅畫，或者說他心中的那個人。
楊林沒管他們在想什麼，而是繼續訴說着當年的故事。
“在這樣的鼓舞下，我變得比之前還努力了，修煉時也更加拼命了。在莫愁師姐走後不到一年的時間，我便從煉體五重晉升到了煉體九重，成功進入了元靈宗。”
“我記得進宗當天，是莫愁師姐來接我們的。一路上雖然沒有和我說什麼話，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對我的成績很滿意！”
“在元靈宗，競爭變得更加激烈了。而且我基本沒有多少機會看到莫愁師姐，但是我沒有因此而放棄，反而不斷努力，很快就成了內門弟子。而我並沒有因此而放鬆，因爲我知道自己還有差距。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的進步引起了宗門高層的關注。經過一番考覈之後，我也成了和莫愁師姐那樣的核心弟子。”
“成爲核心弟子之後，和莫愁師姐相處的時間也變多。我和莫愁師姐只差最後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了，這些老宗主也都看在眼裡。老宗主不是那種看重出身的人，所以並沒有出來反對，反而對我看重有嘉，甚至還鼓勵我大膽去追求！”
“一次外出歷練，我立了大功。宗主讓我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如老宗主所料，我提出了求親。老宗主很欣慰地答應了，可是莫愁師姐卻走了出來，當衆拒絕了，說不要嫁給比她弱的！”
“任憑老宗主如何說，她就是不答應。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我記得她好像來過。從第二天開始，我就沒見過她！或者說，是她在躲着我吧！”
“從那以後，我沒日沒夜的修煉，經常閉關。可是還沒等我超過她，她就……”
兩行老淚流出，楊林頓了頓，纔再次開口，“她就離世了！是在我閉關時候的事，連她的葬禮我都沒有參加。我去找老宗主，看到我，他終於將當初的原因告訴了我。”
“莫愁師姐雖然天賦異稟，但卻偏偏患有絕症，根本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她纔會拒絕我的求親。老宗主還告訴我，莫愁師姐在我每次閉關的時候，都會遠遠的看着我閉關的洞府，有時候一看就是一天……”
“莫愁師姐走了，可是她活在我心裡，我依舊不斷努力，最終成了宗裡最年輕的長老。可也是因爲這件事，成了我的心魔，讓我怎麼也無法突破到元海境。”
楊林深深地嘆了口氣，睜開雙眼，看向郭風，“你懂了嗎？”
郭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等你什麼時候開始修煉了，你就會明白了！”對於郭風的反應，楊林並不奇怪，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笑道“人老了，喜歡嘮叨了，讓你們見笑了！”
“謝師公指點！”郭風和郭吉志都不傻，自然知道老人這麼說只是緩解一下氣氛而已。雖然老者的話，他們聽得懵懵懂懂的，但他們卻知道老人是在指點他們。
“好了，聽我一個老人嘮叨這麼久，你們怕是要心急了，回去吧！”
果然如郭風所想，老人不打算去他家過年。
“弟子告退。”二人行了弟子禮便離開了。
離開了小院，郭吉志問道，“哥，剛纔師公問你可懂，你怎麼點頭又搖頭啊？還有，師公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就目前而言，我聽懂了兩點，至於有沒有其他點，我就不知道了。”
“哪兩點啊？我怎麼沒聽出來，我就覺得有什麼涵義，不過那也只是因爲我知道師公不是多言之人。”
“第一點，他不會和我去村裡。第二點，師公不斷重複努力，就是要告訴我們，天賦不是決定成就的唯一，努力就會有所收穫。至於其他，我就不知道了。”聽了楊林的故事，郭風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兩個癡情的人，兩段相似的經歷，都與自己心愛的人有緣無份。相比之下，自己父親反而幸運許多，至少他們成婚了，而且還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