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晨輝透過雕窗,在地上投下一個個光斑。一隻麻雀蹦蹦跳跳的在地上覓食,不知不覺也進入了光斑裡。光斑沒有照到的地方,苔蘚明顯厚很多,看上去也是溼漉漉的。
周宅已經是一片廢墟。
官兵搜出了好幾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出來。可還是沒法確定周雲蘿和周菲菲是不是死了。
當然還有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也一無所知。
至於水蓮,在周賓離開的時候,因爲生怕肚子裡的孩子被周雲蘿加害,就住進了吳國公府,並沒有出任何問題。
官兵調查完畢,留下一堆人清理廢墟,就走了。
不過是幾個草民罷了,生或者死根本沒那麼重要,官兵只是看在吳國公的面子上,逗留久了點罷了,不然還不是例行公事走一圈就好。
“姐姐真的找不到了?”周子葉右腳已經殘廢,聽說周雲蘿被火燒死了,忍不住哭了起來,拉着周瑾軒說,“大伯父,如今我們已經是無家可歸了,大伯父不要趕我們走啊。”
還沒等周瑾軒回答,老國公夫人就說:“你大伯怎麼能再趕我們走呢?若是再遭遇一場火災怎麼辦?”
周子葉說:“是啊大伯父,讓我們留下來吧!”
周瑾軒說:“你們先住在原來二房的院子裡吧!我會讓人重新去收拾一下。”
閨房裡,周箏箏正在練字。
水仙站在一旁,給周箏箏磨墨。
空氣裡是墨水的味道。
“姑娘,二房又重新住進來了。”有婢女進來報告。
周箏箏放下了手中的筆,似乎早有預感,並不驚奇,側頭說:“水仙,請周儀來一趟。”
水仙去了。
周箏箏沉思着。
二房如今當然想住進來了。因爲,只有住在這裡,他們才最安全。如果他們一旦出事,那百姓自然就會聯想到是大房加害的。
可是周箏箏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
不然,之前趕他們離開,還有何意義?
周儀過來了。
顯然,周儀的心情,絲毫沒有因爲昨日的大火而變化,反而因爲能重新住進吳國公府而更加高興。
“大姐姐找我嗎?”周儀穿着豆綠色繡花長裙,簡約而清秀,總是張着一雙天真的眼睛看人,“妹妹以後會在這兒住下了,以後還請大姐姐多多關照哦。”
周箏箏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冷冷地說:“不,你最好不要住在這兒。”
周儀笑了,“大姐姐在和妹妹開玩笑嗎?”
“當然不是了。”周箏箏忽然轉身,冷冽的目光對上了周儀的小眼睛。
周儀不由地後退了幾步。
“你害怕了吧!”周箏箏一步步走向周儀,“你一定很想知道,昨晚的那場火,是誰放的吧!我現在告訴你,是我放的!”
周儀大驚,臉色蒼白,怎麼可能呢,周箏箏才八歲,就會殺人放火了嗎?
“爲什麼大姐姐要這麼做?”周儀緩緩後退。
周箏箏再逼近,好像一隻狼,透着嗜血的氣息,周儀害怕起來,後退幾步,後背抵在了牆壁上。
“大姐姐想幹什麼?”周儀說。
周箏箏從發叢中拔下一根簪子,迅速對着周儀的手臂就是一刺。
“啊!”周儀痛得大叫。
周箏箏冷笑道:“你只管叫,在這裡,就算你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血,流了下來,周儀推開周箏箏,捂着傷口,不敢相信地看着周箏箏。
周箏箏拿帕子輕輕擦拭簪子上的血跡,笑道:“我不知道你爲何要混進我們國公府,更加不知道你爲何要殺孫月娥。不過,你如果繼續留下來,那麼,我不能保證,下次刺你的會不會還是簪子。”
“你——”周儀沒想到周箏箏什麼都知道,飛也似地跑走了。
周箏箏嗤之以鼻,“原本還以爲她有多膽大呢,殺人都不怕,現在看來,也是鼠輩罷了,嚇一嚇就跑了。”
回去後,周儀就勸說老國公夫人他們不要住在吳國公府。
“如果我們住在這裡,就成了甕中鱉,隨時等着被大房的人魚肉,大房如今有權有勢,就算真的殺了我們,誰能拿他們怎麼辦?”周儀勸說最有說話分量的周子葉。
周子葉看着自己殘廢的右腳,垂頭喪氣地說:“不是我非要賴在這兒,只是如今母親已經死了,父親也不在,除了吳國公府,我們還能去哪裡呢?”
周儀說:“我們讓吳國公爺幫我們找個安身之處啊。我們都是一些老弱婦孺,吳國公府如果不管我們,周瑾軒還要不要名聲了?”
周子葉點點頭。
於是二房這邊,老國公夫人和周子葉一同來找周瑾軒。
周瑾軒竟然留也不留就同意了,答應三日內重新給他們買下一處宅子,並且安排官兵保護他們。
周箏箏這才放心了。
豫王府。
寒夜如水,石階如冰。燭光點點隨風輕微晃動,燭影也在牆壁上左右搖擺。園子裡,芭蕉葉耷拉着身子,似乎等着太陽一般。倒是那叮咚的泉水聲,顯得清脆。
阿明已經回來了。
林仲超對着被風吹的忽閃忽閃的燭火,陰陰地說:“周宅被燒了,可是因爲周儀和周瑾軒,死的人並不多。”
阿明放下寶劍,給自己倒了杯茶,“我都聽說了。我回來這一路上,百姓都在議論周瑾軒怎麼爲救二房不顧性命,倒是沒有人提及什麼周儀。主人這把火,燒的也不算全無作用,至少,提高了周瑾軒的民意。如今,周瑾軒在大茗朝的百姓心裡,都有太子那麼的威望了。”
林仲超點點頭:“誰對百姓好,百姓就會記着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阿明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主人,我沒有用,齊王派出了十幾個死士,一個接一個拖着我,竟然讓周賓跑了。”
林仲超說:“是我太低估了周賓。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準備充分。”
阿明說:“主人,我斷然不明白,爲何齊王會爲了一個周賓,付出這麼多代價?要知道,培養一個死士可不容易啊,我估計,齊王總共也就只有十五個死士,可現在,有十四個被我殺了,只有一個逃回去了。”
林仲超擡起頭,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璀璨的月光,“林楓,已經知道是我們在幫着吳國公府了。”
阿明大驚,“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知道的?”
“林楓,可不是一般人。”林仲超說。
前世,林仲超就領教過林楓的聰明,雖然最後是因爲周箏箏才被林楓殺死,可終歸輸的人是他。
如今,滿朝百官都幾乎是林楓的人,連皇城的守衛王佐才也成了林楓的心腹。
這樣快的收服人心的速度,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從人數來比,林仲超現在的確遠遠不如林楓。
“那麼,林楓也知道,是主人你救了太子殿下?”
阿明問得很關鍵。
林仲超點點頭,“之前在翁副將手下的兵士,莫名其妙死了一半,我估計,就是林楓對他們屈打成招的。”
林楓的朋友包括不少武官,自然是能打聽得出,當日翁副將是怎麼死的。
“齊王知道了這一切,所以,也順理成章猜測到,一直在背後幫着吳國公府的人,就是我們?”阿明說,“不對啊,就算他知道,可又如何得知我們和吳國公府的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