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心中微動,譽兒嗎?
剛剛馮氏看到霍譽時,也是叫他譽兒。
霍譽的乳名不是叫保住嗎?
馮氏生他時很是艱難,擔心他不好養活,便取了這麼一個乳名。
明卉臉上不動聲色,看向楊婆子,問道:“那後來呢?”
楊婆子嘆了口氣:“竇大人可謂命運多舛了,他在餘杭多年,考評都是優,眼看着就要升遷了,誰能想到卻被堂兄給連累了,竇大人的堂兄給皇帝老爺上了一道什麼摺子,唉,老奴也不懂,反正就是抄家了,不僅是他自己那個房頭,竇氏一族的嫡支都被連坐,年滿十三歲的男丁發配三千里,竇大人也沒能倖免,好在小少爺那年剛滿十二,僥倖留了下來。
竇大人這些年沒有續絃,小少爺與族中的女眷也不熟悉,竇大人思來想去,就把小少爺託付給了太太。
太太對小少爺視如己出,竇大人開口相求,太太便一口答應下來,竇大人臨走之時,讓小少爺正式認太太爲母,竇大人還和小少爺一起給太太行了大禮,感謝太太的恩德。”
聽到這裡,明卉的眼睛微微眯起,養母、義子?
“小少爺叫什麼名字?”明卉問道。
“小少爺單名一個霆字,竇霆。”楊婆子說道。
明卉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名字,葉霆。
太太和小少爺全都認識竇大人的筆跡和私印,確定那正是竇大人的親筆書信。
太太時時埋怨,埋怨小少爺出去遊歷,怎麼也不寫信報個平安呢。
太太往京城寫了幾封信,卻沒有迴音,後來終於盼到來信,卻不是小少爺寫的,而是出自小少爺的表兄,表少爺在信裡說小少爺出門遊歷未歸,請太太暫時不要再寫信了,小少爺回來之後,自會與她聯繫。
葉霆、竇霆,除了姓氏不同,名字、年齡、籍貫都能對上了。
楊婆子又是一聲長嘆:“只是啊,無論是竇大人,還是太太自己,全都把這件事想得太容易了。
太太又驚又喜,小少爺說他出門在外,不想用竇霆這個名字,擔心被人知道他是竇家子引起麻煩,爲此,太太還親手給他刻了一枚小印。”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有一天,以前竇大人身邊的長隨竇明忽然造訪,同時還帶來竇大人寫給太太的一封信。
在路上時,老奴聽到有人說起保定府有個推演很厲害的奇人,太太得知後,還帶着老奴來過保定,可惜沒能見到那位奇人。
竇大人這次的運氣不太好,一直沒能起復,小少爺是罪臣之子,他書讀得再好,也不能參加科舉。
開頭的那幾年,小少爺每隔半個月就會寫信回來,告訴太太他在京城的事,太太知道他在京城裡過得很好,打從心底裡高興。
太太雖然萬般不捨,可是想到這幾個月來小少爺的處境,她便同意了。
後來,我們到了京城,找到了小少爺的舅舅家,也見到了表少爺。
“回大奶奶,小少爺在外面化名葉霆,名沒變,只是換了一個姓氏。”楊婆子說道。
竇大人對太太不薄,又因小少爺一直住在太太這裡,因此,竇大人把他當官的俸祿連同外頭的孝敬,幾乎全都給了太太,這些年來,太太手裡也存了不少銀子,她把這些銀子裡的一大半全都交給了小少爺,讓他留着傍身,自己只留下一點點。
明卉在心裡讚了一句“嚴絲合縫”,嘴上卻是問道:“哦?小少爺出門在外,用的是什麼名字?”
唉,也是命啊,怎麼那時會來保定的呢。
也就是說,當年來保定縣衙找兒子的婦人,真的就是馮氏?
明卉點點頭,示意楊婆子繼續說。
太太哪裡還坐得住,剛好有個相熟的人家要去京城,太太便求了人家帶上她一起北上。
第二年,老奴早早地就醃了鹹鴨蛋,可是從年初等到年尾,小少爺也沒有回來。
葉霆啊,那個死在保定的書生。
小少爺走後,我們的日子日漸艱難,我去針線鋪子裡接了繡帕子的活計,拿回來和太太一起做,我們主僕兩個人,一個月也能賺二三兩銀子,日子倒是也過得去。
可是埋怨歸埋怨,太太還是很擔心小少爺的。
以前太太做夢,總是夢到大爺對她哭,可是那些日子,太太卻夢不到大爺了,反而時常在夢裡看到小少爺身陷囹圄,到了第三年的時候,太太的夢又變了,在夢裡,她看到了死去的小少爺。
表少爺卻不相信小少爺會出事,他說有人在保定見過小少爺,當時小少爺還好好的。
太太和老奴住在客棧裡,那家客棧在保定開有分號,聽說客棧的少東家要去保定分號查帳,老奴便託了那少東家幫忙打聽,說不定小少爺在他家客棧裡住過呢。
其實老奴也並不確定少東家真能打聽出來,也只是想要碰碰運氣。
竇大人在信裡說,是他考慮不周,不該讓太太在無依無靠的情況下還要照顧一個孩子,他讓竇明回來,送小少爺去京城,投靠他的舅舅,
楊婆子用衣袖悄悄拭了拭眼角,聲音裡多了幾絲悲意:“那日,太太親自去碼頭上送了小少爺上船,小少爺說明年還會回餘杭看她,還說他想吃老奴醃的鹹鴨蛋。
竇大人走後,太太和小少爺的日子也一落千丈,小少爺在學堂裡被人欺負,我們住的地方,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前來騷擾,太太和小少爺嚇得不敢出門。
“繼續。”明卉說道。
就這樣,太太等了整整兩年,小少爺一直沒有音訊。
眼看着不如他的人都能考上秀才,小少爺心情鬱悶,便稟了舅父,只帶着一個小廝出門遊歷,他出來之後,別的地方都沒有去,先回到餘杭看望太太。
太太時常說,若是她的譽兒也能像小少爺這樣幸福快樂就好了。
竇大人是被京城來的官爺帶走的,父母官被從衙門裡押出來,轟動了全縣,餘杭人人皆知,竇大人是犯了事,是罪臣。
老奴萬萬沒想到,這運氣還真是隻是這不是好運氣,而是噩運!
少東家回到京城告訴我們,半年多以前,保定府出過一宗命案,有個外地的書生被乞丐給打死了,那個書生就是叫葉霆。
因着當時衙門不但張貼了告示,還曾拿了死者的畫像,到各個客棧裡調查過,所以保定分號的掌櫃記得很清楚,那名死者就是叫葉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