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簫被這個話題吸引了過來:“這我可不清楚,反正,就讓我們兩個待在這個屋子裡,哪兒也不要亂跑。聽說,做法事的地點設在了那個池子邊,說是要把不乾淨的東西都趕回水裡去。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也不知道那個和尚折騰完了沒有。”
說到這兒,齊簫不由得撇了撇嘴,顯然對這個所謂的驅邪的法事絲毫不敢興趣。
若是真有驅邪這一說,那麼他這個外來的靈魂就該被攆回去纔是。可待了這麼半天,他還不是好好的麼?
若雲卻有些忐忑。玄遠大師神通廣大,不會看出她是個冒牌貨吧……
正在此刻,門忽然咿呀一聲被推了開來。
齊簫和若雲齊齊看了過去。
來的,卻是齊氏和袁氏。
袁氏的眼中只有齊簫,三步並作走到齊簫身邊,拉起齊簫的手,關切的問道:“簫哥兒,你身子好些了沒有?有沒有覺得舒服些了?”
齊簫仍然很不適應這個陌生女子對他的疼愛,卻也沒把手抽回來,含糊的應了聲:“好些了。”
既然已經決定頂着齊簫的身份好好的在這兒活下去,他就得儘快適應纔是。
若雲露出讚許的微笑,衝齊簫點了點頭。
齊簫被若雲這麼看了一眼,忽然覺得渾身舒暢,臉上多了笑容。
袁氏見齊簫態度大有好轉,很是高興,連連說道:“玄遠大師果然法力高深,剛做完法事,便有了效果呢!”
齊氏笑着附和:“可不是麼?簫哥兒看起來好多了。”然後,又上下打量了若雲兩眼,語氣也頗爲溫和:“晴姐兒,你剛纔可把大家都嚇壞了。你大哥二哥都被你嚇的夠嗆,口口聲聲說你像中了邪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香菱不放。現在可好些了麼?”
若雲細聲細氣的說道:“多謝母親關心,孩兒剛纔也不知道怎麼的,頭腦裡一片模糊,曾經做過什麼都記不得了。不過,現在倒是很舒服自在。玄遠大師果然神通廣大,若是有機會,孩兒定要當面道謝!”
這一通話說的流利之極,聽的齊簫瞪大了眼睛驚歎不已。
瞧瞧人家這個冒牌貨,說話似模似樣,應對無可挑剔,比起自己來強的太多太多了。他得好好學習學習纔是啊!
齊氏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嗯,玄遠大師在老太太那裡,我現在就帶你們兩人過去。”
若雲心一緊,面上乖巧的應了,心裡卻愈發的忐忑。
她對沈老太太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應對上露出馬腳。
更令人緊張的是,玄遠大師就在那裡。早就聽聞他擅於推算占卜之術,若是被他看出什麼不對勁來,可就糟糕了……
齊簫倒是一點都不緊張,大喇喇的跟在袁氏的後面東張西望。
剛走了沒幾步,許媽媽便悄悄的跟了上來。
見到有熟悉的面孔,若雲的心裡踏實了不少,不由得連連向許媽媽看去,眼裡悄然的釋放出楚楚可憐的光芒。
許媽媽也顧不得別的,立刻湊上前來,跟在若雲的身後。
齊氏瞄了許媽媽一眼,許媽媽陪着笑臉說道:“太太,小姐身子虛弱,走路都不大穩妥,老奴斗膽,想抱着小姐走一程。”
齊氏啞然失笑:“你倒是細心周到。”算是默許了。
許媽媽大喜過望,小心的將若雲抱了起來。
若雲未料到許媽媽有如此舉動,又是感動又是羞愧,小聲的說道:“許媽媽,我自己走就成了。”
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被人這麼抱在懷裡當小娃娃一般哄着,還真是不適應呢!就算是許多年前尚年幼的她,也未曾被人這麼細心的呵護過……
許媽媽“噓”了一聲,低聲的說道:“小姐,你別說話,好好留着些精神,一會兒老太太定要問話的。”
若雲心裡感動不已,臉上便流露了出來,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齊簫回頭看了一眼,衝若雲眨了眨眼。
她倒是會享受,居然還讓人抱着。
若雲半閉上眼睛,不理他的擠眉弄眼。
最討厭輕薄的男子了。
雖然他的外表是個男孩子,可聽他的說話口氣,分明是個成年人才對。居然老是用那種輕佻的口氣和她說話,現在又對她擠眉弄眼的……
她決定了,從今天起,就和他保持距離!
可憐的齊簫,在之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不太明白爲什麼可愛溫柔的晴表妹對誰都很和氣就是不肯理睬他……
這些都是後話,此刻暫且不提。
且說若雲被許媽媽抱着,跟在齊氏一行人的後面,聲勢着實浩大。
若雲悄悄的將頭靠在許媽媽的肩膀上,看似懨懨的沒有精神,其實一直在悄悄的打量四周的環境。
沈府佔地極廣,各個主子的院子分佈在府內各處。雅緻的院落處處可見,有的掩映在鬱鬱蔥蔥的樹木旁,有的坐落在花團錦簇的花叢後。各種奇花異草珍貴樹木隨處可見,還有那小巧玲瓏的假山流水,精緻講究的亭臺樓閣,看的人目不暇接。
若雲暗暗讚歎不已,對未來的生活忽然生出了許多的嚮往。
能在這樣的府邸裡生活,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吧!
蕭府也是奢華講究的,可比起眼前的沈府來,又差了一籌。至於鎮遠王府,環境又不同,更加貴氣堂皇一些。
可在蕭府,她不過是個卑微的丫鬟,日日忙着做事伺候主子。哪裡有心情去賞花弄月,那是小姐們纔有閒情逸致做的事情。
在王府裡,她更是活的戰戰兢兢提心吊膽……
若雲不願意再去回想在王府裡的那幾年生活,因爲那樣會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個她最不願意想到的人。
從此刻開始,她要學會遺忘。將那份刻骨的仇恨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不能讓任何人察覺。
只有用新的身份好好的活下來,纔會有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所以,她不能再失態,不能再因爲想起蕭婉君便失常。
若雲沉默着,小巧的臉蛋一片肅然。
許媽媽低頭看了一眼,很是心疼,悄悄的湊到若雲的耳邊說道:“待會兒若是老太太問話,或是玄遠大師問你什麼,你不會回答了,便不要出聲。”
若雲醒來後的異常或許能瞞的過別人,可絕瞞不過一手一腳將她帶大的奶孃許媽媽。
不過,許媽媽也只是認爲若雲被嚇到了,纔會變得和往常不同。
若雲感激的一笑,雖然和許媽媽接觸不多,可許媽媽對她的關愛卻是極爲明顯的。這種關愛和忠心若雲並不陌生,容媽媽對蕭婉君便是這般……
爲什麼又想起那個人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若雲咬住了嘴脣,強迫自己轉移開思緒。
不知道沈老太太長的什麼模樣,性情如何,好不好相處......
在胡思亂想當中,沈老太太的院子終於到了。
許媽媽小心的將若雲放了下來。
若雲努力的站直了身子,仔細的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默默的盤算起待會兒該怎麼應對。齊簫頻頻往她看來,她只當作沒看見,連個眼神都沒回。
丫鬟婆子們都留在了屋子外面候着,齊氏領着袁氏和齊簫,便走了進去。
若雲乖巧的跟在最後面,邁過高高的門檻,慢慢的走了進去。
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高高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威嚴婦人。
那老婦人,已然年過五旬,高高梳起的髮髻上隱隱有些白絲。衣着華貴,端坐在那裡,面容實在稱不上慈祥。
齊氏和袁氏一起上前見禮。
齊簫很不習慣給人下跪,此刻卻不得不在袁氏的拉扯下跪了下去,給老太太請安。
若雲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前去,一併跪了下來:“孩兒給祖母請安。”
沈老太太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吩咐各人起身,目光先是在不太情願的齊簫身上瞄了一圈,才又向若雲看過來。
到了此刻,若雲反而冷靜了下來。今後她就是沈家四小姐了,再擔心再害怕也於事無補,走一步看一步好好應付就是了。
正如許媽媽所說,若是不好應答或是不知怎麼應答了,就裝傻充愣不吱聲,裝成被嚇到的模樣就行了。反正,她現在是個八歲的孩子……
若雲做丫鬟多年,可以把恭敬聽話的表情隨時隨地都掛在臉上,這一點倒是讓沈老太太頗爲滿意。打量了兩眼,便移開了視線。
若雲悄悄鬆了口氣。
沈老太太開口說話了:“蕙娘啊,你怎麼連兩個孩子都看不好?居然讓簫哥兒和晴姐兒出了這樣的意外。好在兩個孩子都無大礙,不然,我可爲你是問。”
齊氏被訓的滿臉通紅,訕訕的請罪:“都是兒媳的不是。”心裡卻把那幾個照看簫哥兒和晴姐兒的丫鬟恨的要死。決定今日就狠狠發落這幾個不長眼的下人一頓。
沈老太太又轉向袁氏,語氣裡不乏歉意:“倒是連累了簫哥兒了。”
袁氏連道不敢,順便對沈府特地去請玄遠大師來給孩子做法事驅邪一事表示了由衷的感謝。
若不是有沈老太太的顏面在,玄遠大師只怕來的沒那麼痛快。這一點,齊氏和袁氏都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