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二、雪下杭州

三個時辰轉眼過去,青離呆呆的站在一塊大石上,她的周圍是一片汪洋,擡起頭,她可以看到一圈一圈的光芒在妖界上空翻滾咆哮,像是亂世浮沉的巨龍,肆虐狂亂。

她看到一座一座的山峰開始倒塌,一個一個心海開始覆滅,這一刻,富饒廣闊的妖界成爲了一片荒蕪的地獄。青離呆住了,她想起了初九從容離開的時候,嘴角的那一絲笑容。

他死了嗎?

他怎麼會死?四界的第一智者,初九怎麼就這麼死了?那個到過天涯海角,有着燦爛笑容的少年初九,怎麼可能就這麼一聲不響地死去?

只是眼前的這一切都在告訴青離,妖界沒了,十八心海沒了,她的家鄉沒了。陽光燦爛,慘烈的洪水繼續肆虐,青離伸出了手,指尖跳躍的陽光好像是初九明亮的笑容。這一刻,她多麼想回到過去,回到那個杭州城的小藥鋪,回到那個青青的竹林。

那樣的日子,平淡卻溫馨,沒有生離死別,她和姐姐一起聽風聽雨,聽青嵐波盪。

可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她成了妖界之主,面對的是一個遭到了毀滅的妖界。她輕輕來到了空中,青絲飛揚,裙角隨風搖曳,她多麼孤單,無數的妖界子民已經陷入了沉睡,來到了青離的十八心海之內。

天涯的心海覆滅之後,妖界就陷入了沉睡,而新的妖界,必須由青離打造,萬千妖界子民,此刻都和青離維繫在一起了。

飛舞,身體如同流光一樣滑翔。青離分明看見破敗不堪的妖界,她的眼淚落了下來,因爲紫風,這一切變得如此可怕。她到現在也不明白,紫風爲什麼要和天涯大戰,魔界和妖界爲什麼要兵戎相向?沒人告訴她答案,就像沒人知道,天涯和紫風原本就是知己。

來了一趟妖界,終是重生了,可是無法洞悉的命運把她再次推上了風頭浪尖,過往的事情一幕一幕在眼前飄過,那裡有很多人很多事,既熟悉又陌生,青離站在逐漸陷入毀滅的妖界上空,她面目平靜了下來,雖然依舊有淚水流淌,但是這一刻,她緊緊握住了拳頭。

她要回到人界,她要殺進魔界,她要報仇……

十八心經、無心海珠、十大古琴,全部都在青離的身上,她看着妖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她終是嘆了一口氣,躬身朝着處於沉睡中的妖界行禮,而後她飛速御風而去。

既然成了重生的鳳凰,那麼她便要所有人都記住她名字,有些恩怨情仇,是必須到了解決的時候,裙襬飄舞,青離“刷”的一聲,穿過了妖界防禦大陣,她在星空中回望妖界,萬里凋敝,無盡黑暗,青離強忍淚水,悄然離去。

入冬。

這一天的杭州城下起了大雪,紛紛揚揚的大雪灑落在世間,銀裝素裹,秀美的江南水鄉也披上了一層銀裝,蔥蘢的碧木變得凋敝了,素白的雪花綴在碧木上,似乎是在等待春天。

西湖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只是沒有全面封航。西湖對面就是那片常年蔥蘢的竹林,青碧色的竹葉在漫天飛雪中顯得尤爲美麗壯觀,湖心有島,十層的雷峰塔也被大雪掩蓋,瑰麗古樸。

離上一次

來杭州已經過去了九個多月了,青離站在竹林中,看着天空中飄落的雪花,青碧的竹葉在她的手裡旋轉,她穿着一身青碧色的雪絨長裙,青絲垂落,似乎成了妖界之主之後,青離身上那股青春活潑的氣息都不見了,她變得內斂也安靜了。

看了看身旁空空的竹牀,以前的每一次大雪,姐姐都會帶着她去杭州城遊玩,但是這一次,無人做伴。

進入了一趟妖界,人界竟然已經過了九個月,從三月陽春到了臘月寒冬,青離緩緩走出了竹林,天地一片蒼茫,銀白色的杭州城依稀可見黑瓦白牆,她站在西湖岸堤,似乎不知道應不應該前往。

姐姐。

這個世界上,白素貞是她唯一的牽掛。

自從九個月前她在峨眉拿出了自己的妖心,前往妖界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姐姐的消息。而這九個月,人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金山寺法海拿到了青離的妖心和忘情珠,使得金山寺成爲了人界中的第一大派,就連崑崙也是有些不及了,加上峨眉依舊低調,金山寺的聲名已經到達了一個巔峰高度,法海這個人界的敵意除魔獵妖師,更是被所有人仰慕。

人界流傳着他潛伏在青離身邊,隱忍負重奪取忘情珠的故事,人們紛紛讚揚法海的深明大義,不受妖女迷惑。

只是沒有人知道法海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他真的像是世間傳說的那般,深明大義,怒斬妖魔嗎?

青離緩緩走在西湖岸堤,這一次他沒有找遊船,而是沿着西湖走了起來,地上有厚厚的積雪,淹沒了青離的腳踝,然而她沒有在意,似乎在想着心事,穿過了斷橋,她緩緩朝着西湖走去。

在做一些事情之前,另外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是必須要去做的。青離站在杭州城門前,萬里蒼茫的大雪中行人很少,她微微一笑,臉容竟然瞬間變化,剎那間她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淺笑不語,青離走進了杭州城。

興許是因爲大雪,很多店鋪都沒有營業,青離趨步走在大街上,雪花在她的腳邊綻放。身旁不遠處就是那條她曾經和姐姐、法海一起來杭州城的河流,再往前就是煙雨樓了,她在那裡和紫風一起吃飯,還有白色的臥橋,她曾經在那裡遇到了紈絝子弟……

一切的一切放佛就在昨天,可是青離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她有些難以回憶當時的感覺了,她緩緩走過了石橋,緩緩來到了一個地方。

雪花還在飄,鵝毛般的飛雪落在了青離的綠衣上,淡淡一層,使得她看起來更加清靈美麗了。擡頭,門前的店鋪竟然沒有關門,店的名字叫做:回春坊。

那個她曾經傷心難過的地方,那個她曾經遇見了初九的地方。她微微一笑,似乎每一步都是回憶,她想起了那個三月夏日的午後,她和姐姐來到回春坊的時候,許仙一臉驚詫地看着她們。

這些都過去了。

店鋪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原本初九的位子上換了另外一個人,也是一個少年,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青離看那少年,竟依稀有一些初九的影子。

濃濃的草藥香味都是

上好的峨眉仙草,青離深深吸了一口氣,剛想要說話,耳邊便傳來了一個聲音:“姑娘,可是想要抓藥?”

聲音如同清泉簌石,又像是峨眉青花,清高孤寂,她身體一顫,豁然轉身,在裡院通往大廳的門口,站着一個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男子,面容英俊,長髮用月白色的布條束住,灑落不羈,他的笑淡淡的充滿了溫暖,在這臘月飛雪的時候看起,宛如三月陽春。

是許仙。

他沒有什麼變化,畢竟時間纔過去了九個月而已。青離微微笑了笑,點頭道:“是的,我來抓藥。”

“姑娘要抓什麼藥?”許仙笑道,“這麼冷的天,是不是感染了風寒?”

青離現在可是妖主,他變幻了摸樣,許仙是看不出來的,她看着許仙淡淡笑道:“我來抓一副,忘情的藥。”

許仙原本打開了草藥抽屜的手一停,回頭看着青離疑問道:“姑娘說什麼?”

“忘情的藥,您這裡有嗎?”青離笑道。

許仙一愣,道:“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青離淡淡笑了笑,道:“很簡單的,我想要一副可以忘卻世間感情的藥,不知道您這裡有沒有?”

“如果姑娘是認真的話,那麼許仙只能說抱歉了。”許仙無奈搖頭苦笑,“世間沒有能夠忘情的藥,別說回春坊,就是峨眉,也是沒有的。”

“沒有嗎?”青離嘆了一口氣,“如此,打擾了。”

她很想看一看姐姐,但是卻怕看到的時候就再也走不了了,但是她不想做的事情,事情卻偏偏來找她了,她方纔轉頭,一個聲音就在她的身後響起:“姑娘,請留步。”

是那個聲音,是那個伴隨了她五百年的聲音,是那個在每一個落雨的日子都會給她講故事的聲音,青離的身體猛然停住了,她沒有任何遲疑地豁然轉身。

是姐姐呢。

她還是那麼美麗,一身白衣如雪,趁着裡院中落下的風雪,姐姐宛如出塵的仙子。她看着即將離開回春坊的青離,淡淡笑道:“姑娘,請留步。”

青離用靈識掃視了一下姐姐,臉色頓時一驚,因爲她的感應告訴她,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姐姐白素貞,赫然已經懷孕了!

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許仙,青離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她沒有想到,姐姐竟然真的不顧人妖戀,毅然決然地愛上了許仙,把所有都給了許仙。

原本想要回到姐姐身邊的青離,瞬間打斷了這個心思,作爲妖界之主的她,面對的將會是複雜的四界爭鬥,絕對不能連累已經步入幸福殿堂的姐姐。青離看着姐姐,抑制住想要衝過去的衝動,笑道:“姐姐有何吩咐?”

聽到姐姐這個稱呼,白素貞的眼中也有了幾分黯淡,她看着青離笑道:“姑娘要買忘情的藥?”

青離點頭。

“世上沒有忘情的藥,就算有,也是無效的。”白素貞緩緩走到了青離的身邊,一隻手拉過了青離的雙手,一隻手撫了撫青離的長髮,“我也曾經有一個妹妹,像你一樣想要找忘情的藥,最後的確是找到了,但是卻付出了更大的代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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