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涼棚已蓋了多年,上miàn 的玻璃鋼面板早已千瘡百孔,是擋不住雨的。馮小妹回來說,金平早就下班了,無法拿到塑料布。張英心裡不踏實,只得跟工人們用車間裡的廢包裝紙、廢塑片把那紙板蓋起來。夜裡果然下了一場大雨,又颳起了大風,把蓋在灰板紙上的廢紙塑料片吹掉一半。幾十噸灰板紙cháo溼得不堪入目。
第二天上班,天氣已經晴朗,華金平立即通知任老闆來處理灰板紙,一面從後勤部庫裡拿出一捆塑料布,讓工人把溼紙遮蓋起來。大家莫名其妙看着金平,啥意思?馮小妹卻潑辣辣說道:“華部長,你不是脫褲子放屁!雨後撐傘嗎!”
華金平朝她嘿嘿一笑,朝馮小妹揮揮手,說:“去去!做你的事去!這是我們後勤部的事,不用你插嘴。”
張英心頭很氣,唬着臉對金平說:“太陽出來了,這紙應該曬曬,怎麼還要把它蓋起來?溼紙怎麼好生產!”
華金平朝張英橫橫眼睛,沒有說話,回後勤部去了。
其實張英明白金平的心思,沒有拆穿罷了。張英很快讓工人把蓋在紙堆上的廢紙和塑料布都拿掉。而且把溼紙筒細心地弄到涼棚外曬陽光。
下午,任老闆趕到華夏公司。金平緊蹙雙眉說,任老闆,俗話說,黃梅天,時時變,昨天xià 午我還問氣象臺,只說白天到夜裡,有零星小雨,怎知夜裡下了一陣大雨,而且又颳大風,把蓋在上miàn 的塑料紙、塑料布給吹到一邊去了。如不用塑料布給你蓋好,說不定你這幾十噸紙全報銷了。任老闆看着那許多個溼紙筒在太陽下曬着,還有堆放在一邊的塑料布和塑料紙,心裡很感動,連連感謝華金平。後來處理幾十噸溼紙的時候,雙方互不相讓,足足爭了一個小時。任老闆哭喪着臉說,華老闆,你這一刀,宰得也太狠了吧,不折不扣宰到我骨頭裡呢。這堆紙再cháo再溼,損失也超不過三折,你怎麼要打五折呢?我回去還能養家餬口嗎!金平還裝得很同情地說,是呀,任老闆,這是天災**,一個人一生中總能碰到的,想開些。就算打五折賣給我們,我們也冒風險,說不定做不出好產品來呢,你還是退回去吧,別說我們華夏公司宰了你。任老闆一聽,嚇了一跳,這種溼紙能運回去嗎,這到家不全報廢了?只得流着眼淚答應五折賣給華夏了。
任老闆走後,華金平把張英叫到後勤部,關好了門,坐在老闆椅子裡,得yì 地噴着煙霧。
“張英,爹病了,銀平又不在家,目前媽不是要我們倆管好這麼大一個公司嗎,我們決不能辜負老人家的期望。我們要爲公司多掙一分,或者少花一分錢都是好的。公司是我們自家的公司,不是嗎。我明白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對任老闆這幾十噸紙處理得太過分。其實怕啥,幾年來,任老闆靠我們賺了不少錢,這次虧他一點,不爲過嘛。”接着,金平嘆息着說:“昨天你們不用廢紙、塑料紙遮的話,今天我肯定讓他損失六成、七成的,我們白白地少掙了一兩萬塊錢呢。”金平又對張英說:“後勤部的事,以後你別插手,我不會叫公司吃虧的。”
張英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你這麼做,不怕人家寒心,今後不跟華夏來往?”
金平往後一仰身子笑道:“要跟我們華夏做生意的人,後面排着長隊呢,十個人過去了,十萬人來做呢!”
驀地,辦公室們被人打開了。唐二寶和馮小妹爭吵着衝了進來,唐二寶,率先告狀:“姐夫,你爲公司省了錢,他們反而說你心太黑,損人利己!”馮小妹搶着說:“這話不是我一個人說的,工人也在說。他唐二寶說我帶的頭,說我手臂往外拐,吃家飯,屙野屎!護着任老闆,肯定得了他的回扣。我要唐二寶拿出證據來,我拿啥回扣!”
“夠了!”華金平臉sè鐵青,惱怒起來,“馮小妹!公司的事情,用不着你們說三道四!”
馮小妹瞪着兩眼不敢說話。唐二寶嘿嘿笑道:“姐夫呀,他們老是拆你的臺。”華金平狠狠地盯了一眼唐二寶,喝道:“滾!少給我放屁。”張英暗暗笑道,華金平倒是一棒打兩頭。
馮小妹說完這件事,歪着頭問王振明:“王律師,金平這種人,能當華夏公司的總經理嗎?”
王振明瞟了一眼,俏皮地說:“無可奉告,我還得多聽聽大家的意見。華老總指示,只要適合條件的,不管外地人還是本地人,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都能當華夏公司的總經理。”
馮小妹看着王振明,笑着罵了一句“半吊子。”
張英抿着嘴笑了笑,深沉地瞟了一眼王振明。
青龍鎮黨委書記沈世清,準備第二次去醫院看望華志堅。他沒有忘記2003年前那件事。
當時,沈書記剛調到青龍鎮當黨委書記。近幾年青龍鎮有幾家排得上號的企業,由於種種原因,垮得垮,關得關,留下了很多債務,一副爛攤子又全由鎮zhèng fǔ料理。沈書記向市裡和關xì 好的鎮借了不少錢,總算馬馬虎虎打發了一些只過時辰不過rì子的債務。快過年了,還有一些工人工資、小量的集資款、機關人員的部分獎金沒有了清,總的一算,七八十萬元呢。沈書記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辦法來。他的辦公室門口和走廊裡都擠滿了人,看來這些人,沒有錢是不會走的,大有在走廊裡弄個鋪準備在此過年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