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心薔:
我真的很喜歡妳,請答應和我交往吧!李成龍他除了喜歡妳,還喜歡別校的女生,但我的心裡只有妳一個,而且是永遠、永遠!
永遠愛慕妳的郭富承--
那小小的藍色信箋,在季心薔的手心裡掙扎、乞憐……只盼望她能夠手下留情,無奈它最終的命運,仍舊與其它一百零八封求愛情書相同--被她那纖纖小手一握,成了面目扭曲的紙團。
「受不了耶,都民國幾年了,還在寫這種東西?」季心薔細眉一挑,露出快暈倒的表情,她的聲音好細、好輕柔,卻沒有一絲喜悅或同情。
永遠?這個她從不相信的字眼,他居然在追求一個女人的首封情書裡就一連用了三次這男人的心智成熟度,顯然還距離她的要求非常遙遠。
哇!好強的氣勢!坐在餐桌對面的任甄珠心中驚歎着。傳說中的「型男殺手」,果然是名不虛傳呀!
爲什麼說是「型男殺手」?因爲拜倒在她季心薔石榴裙下的男人,絕非泛泛之輩,太過平凡普通的男人甚至沒有資格進入追求範圍。
所謂「型男」,指的就是有型有款有魅力的男人,無論相貌、穿著、談吐、氣質,都有迷人的表現。
而拜託甄珠轉交這封情書的郭富承,也堪稱校園中的頂尖型男,不僅人帥、功課好,更是風靡全校的籃球校隊隊長。這樣一個全校女同學心中的最佳白馬王子,在季心薔的眼裡,卻只是個因爲常常借她筆記而不好意思悍然拒絕的對象而已。
這樣的情書,她從國小四年級到大學四年級不知收過多少封,說真的,她看過的情書可能比她念過的書還多了。心態也從剛開始的一點點虛榮與竊喜,到現在已經像老師在批改作文,只差沒拿起紅筆圈出錯字。
這樣的愛慕,不能令她心動,她頂多會說心領。
「甄珠,這就是妳說『很重要,一定要當面交給我的東西』啊,嗯?」季心薔擡起眼,慵懶地瞅着好友。
「呃……嘿啊……」甄珠尷尬地笑着,心裡不禁暗暗叫苦。唉~~沒想到即使是郭富承這麼優的「貨色」,也不能讓心薔有一絲心動,這下她要怎麼跟人家交代呀?
季心薔的美,已經到了讓人看着她就會忘了要說什麼的地步。那細緻端正的五官,暗藏一絲迷人的野性;清澈純潔的眼神,又透着說不出的媚人性感。實在不能怪男孩們的情書文筆不好,因爲完美的事物本來就是筆墨難以形容咩!
校園裡流傳着的警世名句--「大一嬌,大二俏,大三拉警報,大四沒人要」,到了季心薔身上就完全不適用。因爲從大一到大四,只見她愈來愈嬌、愈來愈俏、愈來愈美麗動人,追求者更是如細胞分裂般以等比倍數成長。
「別這樣嘛,大家都是好朋友,他一直拜託我,而且又很有誠意的樣子,我才答應幫他傳個信而已。」甄珠替郭富承也替自己求情。「心薔,他人真的很不錯,條件也很好,妳就考慮一下嘛。」一臉懇求表情拜託着的甄珠,一頭短俏鬈髮,走的是可愛型路線。
「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不要!」心薔斬釘截鐵地回答,明快不容置疑。
「唉~~妳別那麼狠心拒絕別人嘛,人家也常常借我們筆記,而且每次考前幫妳整理的猜題都很準哩!」
「猜題準又怎樣?他是很熱心助人,所以去年選學生代表我也有投票給他啊,我又沒說拒絕他,吃吃飯可以,進一步就免談了。」不然還要怎樣?難道要她以身相許?
「算了,妳是美女嘛,當然有拒絕別人的權利啊。」甄珠酸溜溜地說着,一雙眼睛還哀怨地看着她。「唉,妳從來沒被人拒絕過,不會了解那種受傷的滋味啦……」郭富承是個好人,甄珠也好欣賞他,真不忍心見他失望。
「誰說我從來沒被人拒……」糟!差點說溜嘴,她趕緊改口。「我的意思是說,我就是因爲不想傷害人家,所以才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啊!有時候話不說清楚,會讓人有幻想的空間,這樣後來不免又要二次傷害人家,到時候我更累,他也會更受傷。」
「好吧,那我只好把妳的意思告訴他嘍。」
「請便。」
甄珠嘆了口氣。「真奇怪,有那麼多人追,妳卻一個都不愛,我看天下的男人都快被妳拒絕光了,真不知道妳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人耶?」
是呀!世上型男千百種,陽光活力的布萊德彼特型、一身酷勁的班艾佛列克型、性感優雅的貝克漢型,美型男、酷型男、猛型男……款式種類之多不勝枚舉,可是,季心薔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呢?
雖然型男千百種,她卻每種都可以挑出不同的缺點。
首先,她非常受不了那種喜歡穿著無袖背心,露出二頭肌、三頭肌的**;也不喜歡老是穿著格子襯衫、卡其褲,把毛衣披肩上,在胸前打個結,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書生男;至於喜歡標新立異的男人,她更是看了就頭痛。她要的男人必須能在平凡中顯出不平凡,絕頂聰明而又沉默內斂,就算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卻能穿出最優雅的品味。
「唉~~這世上不會有這種男人的啦!」聽完季心薔的條件,甄珠咬着吸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當然知道季心薔的品味卓絕,問題是二十二歲還沒談過一次戀愛,真不明白她到底在等什麼?
「妳怎麼知道沒有?」季心薔淡淡地說道,眉間卻露出了一絲千載難逢的惆悵之意。
「喔?是誰?」甄珠忽然眼神一亮,彷佛抓到什麼把柄。「咦?對了,我剛纔好象聽到妳說……妳也嘗過被拒絕的滋味?真的嗎?那男人是誰呀?」她真的好好奇喔,這世上居然有能讓季心薔傾心的男人,已經夠不可思議了,而美若天仙的她居然會被男人拒絕,這則新聞肯定可以上大學報的頭版頭條!
「快告訴我嘛,我真的很想知道耶!」甄珠雙手握拳,興奮地盯着季心薔。
女人嘛!如果看到比自己更美、更優秀的女人也會遇到挫折,心中難免會有點竊喜和安慰。
季心薔不語,只優雅地啜飲着果汁--爲了保持皮膚水嫩,她向來只喝新鮮果汁--而甄珠還睜大着眼睛,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緩緩地放下玻璃杯,拿起面紙輕拭嘴角,一切舉止都散發出良好的教養。她拿起皮包,站起身--
「抱歉,今天是我哥生日,我要早點回去,Bye。」她微笑着說完再見,無視於滿心期待聽到八卦消息的甄珠,美麗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餐廳門口。
甄珠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沮喪地吐了口長氣,把桌上的飲料喝完。「唉,我一定是聽錯了,怎麼可能有人會拒絕季心薔嘛……」
走在大街上,季心薔絕對是衆人矚目的焦點。撇去她的美貌不說,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修長的雙腿,完美的比例,高雅又性感的穿著,已經令人無法移開目光。今天她穿著一件鑲着荷葉邊的花版烏幹紗洋裝,不規則斜邊裙襬下露出白皙均勻的小腿,她踩着優雅自信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生長在一個管教嚴格的公務員家庭,爸爸是大學教授,媽媽是高中訓導主任。媽媽很早就告訴她,一個好女孩,絕對不要急着交男朋友。跟那些瑣碎的男人交往,只是白白浪費時間和力氣,完全不符合效率。應該先把書讀好,培養氣質,做美姿美儀訓練,維持好身材,等待唯一的「Mr.
Right」,纔是聰明的做法。
所以,她在大學以前,考試總是前三名,走路永遠不忘擡頭挺胸縮小腹,坐着的時候也時時提醒自己擡起下巴,挺直背脊。
可別以爲「女神」、「殺手」的封號得來容易,別人看得到的是天生麗質,看不到的是背後的辛苦經營與魔鬼訓練。
只是,眼看大學都要畢業了,她卻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這種美女的痛苦,實在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別人只看到她光鮮亮麗的外表,卻不知道人家內心的寂寞,追求者雖然多如過江之鯽,卻沒有一個能打動她的心。
對於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那一拖拉庫的男人,季心薔雖然一點也不動心,卻還滿樂於享受這種被男人圍繞崇拜的感覺。她的「政策」是--不否認、不承認、不接受、不拒絕。她就是有辦法穿梭在衆男人間,卻完全不受任何牽制,是真正的「不沾鍋」。
她心裡太清楚了,這些男人愛的都只是她的美貌,他們甚至還搞不清楚她的星座、血型,就說要愛她「一輩子」,像這種頭腦秀逗的男人,她怎麼可能託付終身?而她真正可能會喜歡的對象,卻往往因她班花、系花、校花的盛名而望之卻步。連那個她此生唯一喜歡過的男人,竟也以「太漂亮,高攀不起」這種理由拒絕了她!
就如甄珠所言,像她這樣的宇宙無敵超優女,向來只有拒絕人的權力,怎麼可能被人拒絕?但事實上,這卻是季心薔心中永遠的痛。
她當然瞭解被人拒絕的滋味不好受,普通人被拒絕也許過一陣子就會淡忘,但像她這樣的超優美女,要是被人拒絕,恐怕是會難受一輩子的。
是的,她永遠不會忘記十八歲那年,那個比她更明快作出決定,讓她背上「被拒絕」不光榮紀錄的男人。
想起「他」,她忍不住踢起路邊的小石子。四年前的那件事,至今還讓她耿耿於懷呢……
那男人是她哥哥的同班同學。
四年前,季心薔還在女校念高三,因爲哥哥是T大籃球校隊成員,那天下午,她一下課就衝去T大球場,替參加大學杯準決賽的哥哥加油。
一到球場,還來不及看計數器上的比數,她的眼光立刻被球場上一個迅速移動的白色身影所吸引。他高大、敏捷、體格結實、比例完美。球場上,明明每個人都穿著白色的T恤或背心,卻只有他看起來特別的潔淨而醒目,後來她才發現,他之所以吸引人,並不是因爲那特別乾淨的白T恤或超完美的身材體格,而是他全身上下、舉手投足之間所散發的獨特氣質,他充滿活力,看起來又高貴,簡直完美極了。
他在籃板下高高跳起,又搶到一記籃板,大家爲他的球技喝采,她卻驚歎於他躍起時所展現的優美曲線。
他在禁區內如行雲流水般靈活地運球,在底線翻身跳投、小勾射,動作充滿力量,卻一點也不粗魯。看着他,季心薔的心起了一絲漣漪。
整場球賽,她完全沒有心情注意她老哥,因爲那個人已牢牢鎖住她的視線,她甚至根本沒有發現,老哥的隊伍已經戰況危急。
直到球賽結束前最後二點一秒,比數六十七比六十九,T大隊落後。那人剛好站在三分線外,從空中攔截到對方的傳球,他立刻躍起,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出手,球以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劃過了球場上方,擦了一下左側籃板,直直落進籃網內,就在此時,終場的哨音響起,這記三分球讓T大隊奇蹟似的反敗爲勝,全場頓時尖叫聲四起!
這樣的男人,往往會給人一種能夠拯救世界的錯覺。
那一刻,季心薔竟然隨着周遭的喝采熱浪尖叫了起來,更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幻想與崇拜。媽媽從小就告誡她,不要崇拜什麼明星或偶像,那些人都是因爲書讀不好纔去打球或演戲,所以她整個少女時代,在剛纔那一秒之前,從來不曾迷戀過任何男明星、偶像或球員。但是很快地,媽媽說的話就被推翻了……
「誰說的?於彥棠是我們繫上的高材生,四年來成績都是第一名,人家球打得好,書讀得更棒!」她老哥季心豪在球賽當晚回到家、洗完澡之後,還意猶未盡地說着。「他打的位置是中鋒。中鋒妳知道吧?就是一個球隊的中心人物,必須能攻擅守,他是個智能型的球員。」
哦?原來他叫於彥棠。「一天到晚打球,還有時間唸書嗎?」她故意冷冷地問道。莫非他是個天才?
「當然!雖然他球打得好,不過他說打籃球是爲了鍛鍊身體,只是興趣之一。他還會彈鋼琴,也搞過樂團,學什麼都很快,他智商一百七,唸書對他來說根本是小Case,每學期領獎學金都領到手軟。」
這麼優秀?這麼說來,我們倆才子佳人,一定很速配。
「是嗎?那他一定很驕傲、很難相處嘍?」季心薔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在哥哥房間裡晃來晃去。這樣的天之驕子,一定很難相處吧。
「不會呀,他不是那種家裡有錢有勢的大少爺。不過他很少提起家裡的事,家世背景有點神秘,只聽說他家境小康,但是從小就很上進,還半工半讀兼了好幾個家教,雖然他平時獨來獨往的,可是人緣很好,男人女人都愛。」季心豪在計算機桌前坐下,拿着毛巾頻頻擦拭頭髮。
哇~~還兼家教半工半讀喔?這樣的他對一向要什麼有什麼的季心薔而言,更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哦……那他一定很花心,有很多女朋友嘍?」她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老哥的表情,那個於彥棠總該有什麼缺點吧!
「花心?咦……我好象還沒聽說他交過女朋友喔,據說他眼光很高,而且他平常很忙,除了唸書、家教就是打籃球,從沒見過他去泡馬子。」
季心薔點點頭。嗯,沒錯,他的確是個很矜持的男人。
下午的球賽結束後,她故意帶着飲料到球場旁,分送給哥哥和其它隊員,只有他以不喝含糖飲料爲由,拒絕了她的好意,而當其它球員圍着她要電話號碼時,他卻獨自拿起籃球走回宿舍。
很好,這樣看來,他和她一定是同一國的人。季心薔的脣畔逐漸漾開一抹微笑。
季心豪打開計算機,準備上網收信,卻發現妹妹還形跡可疑地站在一旁。
「喂,妳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還賴着不走,有什麼事嗎?」真奇怪,他老妹自從看完今天的球賽就有點行爲異常,平常總嫌他房間又髒又亂死都不肯進來,今天卻賴了半個多小時。
「怎麼?過來跟你聊聊天不行嗎?」她嘟起小嘴,不滿地哼了一聲。
「有什麼事妳快說,線上還有很多人等着跟我聊天呢!」季心豪雙臂環胸,一臉神氣的模樣。
「哼!」季心薔揚起下巴,撇頭往門外走去,季心豪終於鬆了一口氣,安心的進入線上聊天室。
沒想到,季心薔卻在門口停下腳步,回過頭,帶着冷冷的表情,輕描淡寫地撂下一句--
「你去跟他說,我想認識他。」
說完,她又踩着不可一世的高貴步伐,離開了季心豪的房間。
「喔……」嗄?啥米季心豪隨口回答完,才突然意識自己聽到了什麼。他猛地擡起頭,滿臉震驚訝異,卻只見妹妹美麗的倩影,已經轉進她自己的房間,並掩上了門。
這當然是一件不可思議的大事啊!他這位校花級的妹妹雖擁有衆多追求者,卻一向視男人爲敝屣。對她來說,男生只不過是一種會流臭汗的單細胞生物。可是剛纔,她居然主動說想認識一個單細胞生物他有沒有聽錯啊?
季心薔回到房間,滿意地微笑着。她心裡已經給這個尚未正式認識的男人打了一百分,她相信,這些年來的堅持與挑剔,就是爲了遇到這個完美到沒得嫌的男人。
接下來的幾天,她換了新發型,每天保持最佳狀態,準備迎接她以爲將有的一連串約會。
沒想到數天後,她卻從老哥口中得知,那人竟以「必須專心應付研究所考試」及「你妹妹太漂亮,我高攀不起」爲由,婉拒了她的垂青!
天!這對她是多麼大的打擊啊!季心薔這輩子想都沒想過,會有被男人拒絕的一天,而且還是這種鬼都不會相信的理由!
「不喜歡就不喜歡!何必找這種爛理由!」季心薔在晚飯桌上聽到這件事,當場食慾盡失,重重地擺下碗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在鏡子前細細地端詳自己。怎麼?長得漂亮也是她的錯嗎?要知道「太漂亮,高攀不起」這句話裡隱含着多大的諷刺,他根本認定她就是個空有漂亮外表而缺少內涵的女人嘛!
於是,季心薔第一次嚐到了被拒絕的滋味,感覺竟是那麼地失落和刺痛。當天晚上,她第一次失去信心,對自己的魅力產生懷疑,但,這也將是唯一的一次!當她半夜餓到醒來,一個人吃着泡麪時,她告訴自己,被人拒絕的滋味太痛苦,所以今後,她寧可做個拒絕別人的人,也不要再給別人拒絕自己的機會!
哼!都已經四年了,她早該忘記那個人,反正這些年來身邊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她哪有時間爲了那件事耿耿於懷?
她揚起臉,充滿自信地走在大街上,到了家門口,她站在銅鑄大門前,伸手撥了撥充滿浪漫風情的長髮,檢視一下紅脣上的脣蜜是否晶亮動人。
今天是哥哥的生日,他邀了一些朋友來家裡吃飯,她心裡當然很清楚,哥哥的朋友大多是衝着她來,所以她可得以最完美的姿態出現,纔不負衆人所望啊!
當季心薔悅耳的高跟鞋聲在門外響起,曼妙的身影隨之出現在門口時,客廳裡的一片喧鬧聲頓時靜止下來。
「心薔!快進來,我們正在等妳一起來切蛋糕呢!」老哥在人羣中對着她招手,衆家兄弟也引頸盼望着。今天買蛋糕、送禮物爲的是哪樁?還不就想藉這個機會一睹絕色美女的風采嘛!
季心薔嫣然一笑,牽動着每顆熱呼跳動的心。她穿著印花薄紗洋裝,在迷人性感與優雅端莊中,總是能拿捏得恰到好處。
「今天是你過生日,爲什麼還要等我回來切蛋糕呀?」蝴蝶般輕盈的身影翩然來到桌旁。她巧笑倩兮,讓每對眼珠子看得目不轉睛,流轉的目光更是電死這票男人。
「呵呵,他們說一定要看到妳才肯讓我吃蛋糕啊!」季心豪指指旁邊那羣重色輕友的死黨。
她的視線輕掃了哥哥的狐羣狗黨們一遍。對她來說,他們的面孔通常都很模糊,要不是一些穿著格子襯衫、說話有點臭屁的計算機工程師,就是戴着黑框眼鏡、面容呆滯、言語無味的大學助教。
說真的,他們甚至不比桌上的蛋糕更迷人。
「我現在不是已經回來了嗎?可以切了吧……」正當她收回目光移至蛋糕時,驀然發現人羣中一個熟悉的身影!
忽然間,她喉中的空氣彷佛都被抽空,全身的血液也跟着凝結。她作夢也沒想到,四年前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會這樣忽然出現在她眼前。
這幾年她只聽說了他出國唸書、工作的消息,和哥哥還偶爾聯絡,當然,她也強烈要求哥哥封口,在她面前絕口不要再提那個人。
而今天,他竟突然出現在哥哥的生日派對上可令人恐懼的是,他的翩翩風度與迷人指數依然居高不下,迷人的本事依然能夠令她心跳。
四年不見,他居然一樣能讓她有心動的感覺。
她盡力讓自己在數秒間恢復平靜,假裝沒看見他。「不、不是要切蛋糕嗎……快呀,切啊--」
她勉力牽動嘴角,卻第一次發現要擠出一個口是心非的優雅笑容,竟是這麼困難。
他穿著樣式簡單卻質感高雅的白襯衫,淺色休閒褲,站在人羣中,氣質依然如此出衆,而她也依然一眼就看到他,就像當年在籃球場上一樣……
不行!她必須振作,不能在他面前失態!她強作鎮定地走到蛋糕前,故作開心狀地和哥哥一同吹熄蠟燭,想裝作沒看見他,卻又忍不住好奇,自以爲技巧高明地偷瞄他一眼,不料卻剛好迎上他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冷靜自信的眼神,彷佛看穿她所有的心事底細和小小把戲,天啊!她有一種預感,這個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惡和難對付……
「我沒有行動電話嗎?你不會先打電話通知我一聲啊?」切完蛋糕後,季心薔氣憤地把哥哥拉到角落,低聲質問。
「通知妳什麼啊?」季心豪吃着蛋糕,一臉茫然。很顯然,他已經完全忘記他老妹和好友之間的往日恩怨了。
「你!你爲什麼要請『他』來?」她使勁對老哥使着眼色。
「他?哦~~」他終於會意過來。「妳說於彥棠啊?他上個月剛從國外總公司調派回國,大家好久沒見面了,剛好趁這個機會好好聚一聚嘛。」季心豪附到她耳邊。「喂,都這麼久了,妳該不會還在意以前的事吧?」
季心薔冷笑。看來,她這個老哥一點都不瞭解自己的妹妹啊!就像中國人永遠不能忘記甲午戰爭的恥辱,她又怎麼可能忘記第一次被人拒絕的傷害呢?
「我?呵呵~~當然不會嘍~~」季心薔展開火焰般的微笑,燦爛得快把他老哥給燒傷。
「喔,那……我先去招呼客人了……」季心豪最怕看到這種看似美麗卻足以致命的笑容,趕緊端着蛋糕藉故離開。
「笨蛋--」她低聲罵道。爲什麼老哥做事總是少一根筋?怎麼都不會想一下人家的感受嘛!
季心薔一個人站在客廳角落,死也不肯靠近那羣拿着奶油蛋糕互砸的幼稚男人。
過去無論在任何場合,她總是最受矚目的焦點,她很習慣也非常享受這種禮遇。今天是第一次,她希望自己變成透明人,最好沒有任何人能看見她。
變成透明人,就可以偷偷看他一眼,又不會被發現……總之,她現在簡直是渾身不自在,尷尬到了極點。
她負氣地拿起小銀匙,眼神挾帶怨恨之意,舀了一塊生日蛋糕大口放進嘴裡。
此時,她身後有個人影緩緩走近,一道溫沉的嗓音響起--
「請問,妳家的洗手間在哪裡?我的襯衫被蛋糕弄髒了……」
季心薔的心忽然狂跳了一下,她甚至不用回頭就能感覺那是他,天啊!他的聲音真是好聽。
見她沒反應,以爲她是沒聽到,於是他放大了音量。「季小姐,請問妳家的洗手間在哪裡--」
「我沒聾,你不用這麼大聲。」她轉過頭,沒好氣地回答。
「喔……」男人有些驚訝,但真正被嚇到的是她自己。她一向是個溫婉有氣質的淑女,怎麼會對別人如此無禮?
但這人不是別人,是當初那辜負她一片芳心的可惡男人!叫她怎可能有好臉色對他?
更何況,這個讓她整個少女時代都耿耿於懷的男人,此刻卻似乎一點也不記得她了……
「心薔!妳帶彥棠到我房間,找件乾淨的衣服給他換吧!」季心豪在另一邊扯開嗓門喊着。
「嗄?爲什麼要我--」季心薔當場愣住。老哥是神經太大條還是有急速失憶症?爲什麼要她去做這種事,要她和一個萬萬不想再見到的男人共處一室?
「不好意思,麻煩妳了。」於彥棠處之泰然的笑容,更顯出她的侷促。
第一次正眼看他,她發現他的五官端正精緻得如同一件藝術品,深邃的雙眼,如海洋般蘊涵着神秘的氣息,雖然相隔四年,他還是那麼俊美無儔。
「跟我來。」她硬着頭皮,故作鎮定,轉身走向樓梯。
季心薔背對着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她可以應付,沒有什麼男人是她應付不來的,何況,這只是一個消失已久的幽靈,再說,他似乎根本不認得她了……
也許,他早就忘了當年的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