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每個人都有，只是來的或早或晚。
劉爸的經歷正好印證了這句話。
人到中年，下崗失業，對一箇中年男人來說，應該是致命的打擊。
他也爲此焦慮了好久。
直到他加入了江瑜的九六傳媒。
每天基本都沒啥活，工資還照發，雖然錢不多，但劉爸既沒有房貸，也沒有車貸，自家女兒還成了大明星。
到了他這個地步，賺錢多少已經沒有意義了。
所以劉爸感覺自己的日子是越過越滋潤。
唯一的苦惱就是釣魚總是空軍，然後被陳陽無情嘲笑。
爲了釣魚，他特地買了上千塊的裝備，但到目前爲止，除了幾尾巴掌大的小魚外，啥也沒釣上來。
“哎喲，劉叔你這打獵回來了啊。”
劉爸開着車回到96傳媒的小獨棟，陳陽在門口迎接着，“我看看，今天又釣回什麼了。”
“嗯，今天不錯，釣回了一堆玉米，大豐收啊。”
劉爸黑着臉，一言不發進衛生間洗手去了。
陳陽在背後狂笑。
有道是釣魚佬永不空軍，魚釣不上來，那就從老鄉地裡掰點玉米帶回來，反正空軍是不可能空軍的。
陳陽嘲笑了一通，心情大好，衝着劉爸的背影喊道：“二樓的燈又壞了，你待會兒給修一下啊。”
說完也不管劉爸答沒答應，轉身回工位上工作去了。
劉爸清閒，她可不能清閒，江瑜不在，她就是96傳媒的話事人，每天一堆事兒等着她呢。
要說陳陽也算是九六傳媒的元老了，眼睜睜看着江瑜從一個小演員，在廣告界、音樂界，影視界逐漸打響名氣，一步步走到今天，一發而不可收拾。
哪怕到現在，還有一堆鄉鎮企業四處託人找江瑜拍廣告呢。
沒辦法，“腎寶”、“好自然”、“金坷垃”那幾條廣告實在太過魔性，在天朝廣告界簡直是泥石流一般的存在。
江湖傳言，想要請小江導演在電視上拍個廣告，沒七位數都免開尊口。
不過哪怕給這麼多錢，小江總大概率也是不會接的。
“這都是錢啊，”陳陽心痛地將那一溜廣告邀約的郵件送進了垃圾桶。
除了廣告邀約，郵箱裡還收到了一堆劇本。
以前那些導演還要帶着劇本四處拜訪影視公司，現在有了互聯網，倒是方便了許多。
許多鬱郁不得志的導演、編劇會選擇海投劇本，看看有沒有哪個瞎了眼的影視公司，一時昏了頭肯給他投錢。
這種郵件呢，陳陽就無權處理了，只能保存起來，等着江瑜回來挑選。
說不定垃圾堆裡也能找出珍珠來呢。
處理完郵件，陳陽又翻出《步步驚心》的劇本，開始挑選起了演員。
《步步驚心》是一部辮子戲，裡面有一堆剃頭的阿哥，大陸美男不少，可是願意剃頭，剃完頭又好看的男演員還真不多見。
聶元算一個，原作者桐花也說過她寫四爺，其實是對照着聶元來寫的。
原時空糖人拍《步步驚心》，第一個找的就是聶元，只可惜那時的聶元拍了太多辮子戲，不想再拍了。
糖人又去找霍劍華，胡戈，結果要麼是沒檔期，要麼是不願意剃頭，無奈之下才找到了隆力奇。
結果一舉讓隆力奇再度翻紅，順帶着還白撿一個漂亮媳婦。
陳陽翻着演員冊，裡面收集了幾乎所有圈內有頭有臉的男明星，可是能入她眼的，還真不多。
“忙着吶，”劉爸去二樓修完節能燈，心情大好，又揹着手晃悠下來，走到陳陽身後，往桌上看了眼，“喲，挑演員吶。”
“嗯，給你女兒選妃呢，”陳陽開玩笑道。
“什麼玩意兒？”劉爸問道。
“我在這兒挑阿哥呢，大清九子奪嫡聽說過沒有，這些阿哥都喜歡你女兒。”
劉爸道：“什麼叫喜歡我女兒啊，那是喜歡我女兒演的角色，她是演那個若曦嗎？”
《步步驚心》的影視版權就是他和陳陽一塊談下來的，那小說他也翻過。
不過中年男人根本看不了這種小女生的情情愛愛，陳陽倒是看得淚水連連的，直說江瑜眼光好，這部小說拍成電視劇，絕對能火。
“既然是思思演女主，你還操心個什麼勁兒，交給江瑜去煩唄。”
劉爸看得清楚，既然是劉思思演女主，又是一部愛情主題的電視劇，那麼江瑜肯定得進去演個男主角，其他角色他心裡八成也有數，陳陽根本犯不着發愁。
“哎，我也知道啊，但是……”陳陽憂愁道：“我也總不能閒着啊，小江總走了，我們公司都沒事兒幹了。”
“光拿錢不幹活還不好？”劉爸對陳陽的覺悟表示十分懷疑。
“你……算了，你不懂。”
陳陽欲言又止。
江瑜離開前和她透露過，《步步驚心》這個項目結束後，九六傳媒搞不好就要被有酷收購了，到時候公司會擴大幾倍，成爲真正專業的影視巨頭。
如今的九六傳媒，說白了就是靠江瑜一個人撐起來的，根本不具備造血能力，江瑜一旦離開，公司立刻就停擺，引入資本，擴大規模，幾乎是勢在必行的。
對此，陳陽是既喜且憂。
喜的是被收購後公司能擴大規模，她也能分到一些股份，搞不好還能升職加薪。
憂的是萬一公司人員規模擴大了，來了一票更加專業的人才，她被發現是個水貨該怎麼辦？
劉爸搖搖頭，根本理解不了這些打工人的心思，轉身去折騰他那些玉米去了，留下陳陽一個人獨自憂愁。
在她身後的牆上，貼着一段標語：
諸葛亮從來不問劉備，爲什麼我們的箭那麼少？
關羽從來不問劉備，爲什麼我們的士兵那麼少？
張飛從來不問劉備，兵臨城下我該怎麼辦？
於是有了草船借箭、有了過五斬六將、有了據水斷橋嚇退曹兵……
——如若萬事俱備你的價值何在！
不要問公司能給你什麼，要問你能爲公司做什麼！
每次看到這段標語，陳陽就深深地感覺到挫敗。
她好像什麼都不能爲公司做，公司全是江瑜一個撐起來的，她就是個廢物，嗚嗚嗚……
“不行，我一定要向江總證明我的價值！”
陳陽頹廢半天，還是爬了起來，揮舞下小拳頭，雄心勃勃地翻開演員名冊繼續奮鬥。
江總說了，一旦公司被收購，起碼給她價值不低於三十萬的期權。
只要有酷能夠上市，這些期權立馬就能兌換成現金！
三十萬哦，你敢想嗎？
陳陽每次一想到江瑜的畫的大餅，立馬就鬥志昂揚起來。
因爲她知道，和那些無良老闆不同，江瑜畫的餅，是真的能兌現的！
……
人是一種習慣性很強的動物。
江瑜曾經也覺得離開互聯網，離開空調，他就會死。
可真等他來到大河堡拍電影，一個多月下來，平時每三天才能洗一次澡，他居然也習慣了下來。
這裡雖然條件艱苦了點，但眼看着自己的劇本一點點被拍攝出來，那股子成就感是無與倫比的。
葛尤走後，《驢得水》基本就進入了收尾階段。
又過了半個月，主要戲份便全部拍完，只剩下了最後一場。
“你們看看，我這個是不是太鮮豔了，”範煒下身穿着大紅的長褲，上身是紅白條紋相間的襯衫，還帶着紅色的領結，整個人看着就特別喜慶。
秦海露也差不多，穿着一身同樣紅白風格的旗袍，她走過來繞着範煒轉了一圈，“你要嫌太豔了，不如外面套個白色的西裝。”
“哎，這個好，一曼還是你眼光最好。”
秦海露一笑，幫範煒穿好西裝，又順手往他頭上戴了頂白色的帽子：“行了，帥氣的老頭。”
範煒樂呵呵地笑着。 ⊙ ttKan⊙ co
另一邊，郭竟飛、張驛、李芊三人也穿着同樣喜慶的衣服，正嘻嘻哈哈地墊着腳比身高呢。
這幾身衣服是江瑜特意讓服裝組做的，劇組裡每個人都有，就等着殺青這一天讓他們穿上，然後一起照個相。
“好了，大家快過來照相吧，”江瑜架好照相機機，招呼着幾人。
秦海露扶着範煒來到照相機前坐下，四人在他身後和兩旁站好。
李芊看看幾人，笑道：“哎，你們覺不覺得我們這樣穿好像馬戲團啊。”
“就是，我也覺得，太喜慶了。”
“還不都怪江瑜，他非要我們穿成這樣，來照相留念。”
“好了，看鏡頭，三，二，……”江瑜聚好焦，開始倒計時
幾人連忙停下聲討江瑜的聲音，一起微笑着看向鏡頭。
他們的表情是那麼的快樂，那麼的無憂無慮。
“一！”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一旁的攝像機將這些鏡頭忠實地記錄下來，作爲電影的一部分，同時也是他們記憶的一部分。
“我宣佈，”所有人一起看向江瑜，江瑜在衆人的目光中大聲喊道：“《驢得水》正式殺青啦！”
“噢！”
衆人一起歡呼道。
就連沉穩的趙飛，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這近兩個月的辛苦，終於結束了，他們的努力，也終於有了回報了。
他們的電影殺青了！
江瑜也特別開心，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心裡滿滿的全是成就感。
“殺青了，殺青了，”張驛看看李芊，看看秦海露，開心地傻笑着。
《驢得水》拍了一個多月，大家一起跟着電影裡的人物經歷情感上的大起大落，電影結束了，彼此之間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拍到最後，張驛甚至都感覺，自己好像真成了大河堡小學裡的支教老師。
這種感覺，還是上次拍《我的團長我的團》纔有的。
於是他更加確信了，電影也是人生，演員的樂趣就在於，可以不斷地體驗各種不同的人生。
“是啊，想不到一眨眼就殺青了，時間過得真快，”郭竟飛也有些唏噓。
剛來的時候，他沒少抱怨這裡條件太差，天天盼着趕緊拍完，趕緊回城。
現在終於殺青了，他還真有點捨不得。
“江瑜，你拍的這張照片會洗出來嗎？”秦海露過去問。
江瑜剛剛鼓搗的照相機，可不是道具，而是真傢伙。
“肯定會洗出來啊，我要用來當劇照。”
“那好，到時候送我一張，我留個紀念。”
“我也要，我也要，”李芊趕緊過來道。
張驛、郭竟飛也一起擠了過來。
江瑜笑道：“放心，到時候洗出來了一人送你們一張，還有這衣服也送你們了。”
“謝謝導演！”李芊開心道。
她還真挺喜歡這身紅白條紋相間的連衣褲，穿着特別俏麗。
“導演有心了啊，”秦海露讚道。
她看得出來，江瑜將這一場戲當成殺青前的最後一齣戲，肯定是特意安排過的。
而且還特意拍了這麼一張鮮活的照片，作爲殺青禮物送給他們，只能說明，江瑜是真的用了心的。
作爲演員，遇到這麼一個有誠意的導演，她也是十分感動。
張驛則問道：“我們穿得這麼喜慶，和電影根本是兩個風格，你怎麼把這張照片當劇照？”
江瑜笑道：“這個你就先別問了，等電影上映了你們就懂了。”
“(ˉ▽￣～)切~~還賣關子，”李芊聲討他。
“哈哈哈，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一塊吃西瓜去吧，”江瑜轉移了話題，“然後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咱們進城吃館子去。”
“我不吃西瓜，”李芊叫道：“我想吃驢肉火燒。”
“沒問題，今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敞開了吃，”江瑜滿口答應道。
秦海露道：“咱們劇組那頭驢好可愛啊，看見我還會叫，我真的好想把它帶回燕京。”
“對對對，我也是，就是怕驢不讓上火車，”李芊附和。
江瑜道：“我有個辦法，不如我們把它殺了做火燒吧，放進肚子裡帶回去……”
“臥槽，這是人說的話嗎？”
“江瑜，我看你像火燒！”
“我提議，把導演做成火燒吧……”
“我贊成！”
“哈哈哈……”
衆人嘻嘻哈哈地走出了教室。
兩天後，劇組收拾完畢，帶着裝備離開了大河堡。
坐在拖拉機上，江瑜回目遠望，藍天白雲下，那座古老的小學在風裡靜靜地挺立着，明長城的遺蹟隱藏着野草中若隱若現。
兩個月前，他們空着手來到大河堡。
兩個月後，他們離開大河堡，帶走了一部名叫《驢得水》的電影。
大河堡並不在乎，彷彿他們從來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