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所謂哈哈大笑:“我至少已經在歲月的長河中死過幾十次甚至幾百次了。可到現在,我依舊安然無恙地活着,或者說,我一直都是個死人,從來沒有復活過!周天王,你拿死威脅我?哈哈哈……”
姬滿忽然想起帝辛當時從雲彩之中直接飛度而來的場景,張開的嘴巴立即說不出話來了。
明明是早已死去一百多年之人,現在活生生在自己眼前。
還能說什麼呢?
他只是狠狠瞪了吳所謂一眼,彷彿在想:這二人到底是不是妖怪?
一路往前,吳所謂就更是嘖嘖稱奇。
他和帝辛也真可謂見多識廣了,但是,一路前行,卻一直眼花繚亂。
周天子的飛船餐廳,設立在第四頭白鹿的腹部!
當吳所謂看到這些白狼白鹿的時候,真的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所謂拉車的白狼,全是這艘飛船的各種操作檯,控制儀器,駕駛艙。當然,這艘飛船基本上是自動行使,快捷鍵在姬滿尋常休息的那把椅子上,只要定了方位,按一下按鈕就行了。
也就是說,這艘飛船最牛比的地方,並不在於它多麼先進——而是它有四個控制檯。
但凡一個控制檯被毀損,另外其他三個還可以繼續運用。
可是,吳所謂眼尖地發現,有三隻白狼的操作室都已經一片漆黑,很顯然是已經在漫長的旅途中被毀損了。
只有最中間的一頭白鹿依舊亮着燈。
而四頭白鹿,則完好無損。
這四頭白鹿分別承擔了:洗漱、娛樂、餐飲以及品茶品酒的功能。
每一間屋子都能自動擴展,但是,擴展的極限都在25平米左右。
姬滿帶領衆人進了餐飲室。
這間25平米的“豪華大包”裡坐了十幾個人,倒也不顯得擁擠。
居中一張大圓桌,圍繞圓桌的是一圈很舒服的皮凳子,姬滿先大剌剌地坐下去,帝辛和吳所謂也很隨意地在他對面坐下了。
玄王等人不敢貿然和大王同坐,都露出遲疑的神色,帝辛卻淡淡地:“時移世易,大商可能都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你們也沒必要和我堅守君臣之禮了,都坐下吧。”
姬滿要說什麼,可是,又閉嘴了。
衆人這才小心翼翼地圍着圓桌子坐下了。
因爲是圓桌,也分不清楚主次,大家濟濟一堂,姬滿瞪眼看去,忽然覺得自己的“天王”地位不突出了,難免有些不悅,可是,當他再看一眼帝辛時,這種不悅之色又不經意地消失了。
桌上,一隻巨大的橡木桶。
橡木桶的下方有一個小小的水龍頭開關,擰開,裡面居然全是葡萄酒。
濃郁的酒香味從一隻只水晶杯裡散發出來,吳所謂喝了一大口,但覺酒香撲鼻,竟然徹徹底底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豪奢感覺。
他一仰脖子,將一大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給自己放了滿滿一大杯,轉眼,看到姬滿死死盯着帝辛,二人面前的酒杯紋絲不動。
二位大王不動,玄王等人自然也不敢動。
吳所謂哈哈大笑:“好不容易纔死裡逃生,你們就別再端着帝王架子了。說真的,縱然大商可能早就覆滅了,在我看來,西周可能也早就覆滅了,周天子同樣已經不復存在了……”
姬滿怒道:“你竟敢在寡人面前胡說八道?”
“你自己親眼目睹了豐京的真實景象!豐京早已成了一片空城,鬼城,除了屍體幻變的鬼鳥,再也沒有任何活口。也就是說,你和帝辛一樣,早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了!寡人,寡人,哈哈哈,難怪你們口口聲聲自稱寡人,以前我老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現在算是明白了,你們不是寡人是什麼?千真萬確是寡人啊,哈哈哈哈……”
他指着姬滿的鼻子,大笑:“帝辛是商代亡國之君,而你姬滿也不過是西周亡國之君,你倆真可謂同病相憐啊,哈哈哈,或者,從豐京空無一人一片衰敗的景象來看,說不定西周也早已覆滅上百年的歷史了,要不然,不會到如此荒蕪的地步……”
姬滿本是滿臉盛怒,可聽得這話,卻慢慢放下了酒杯,死死盯着吳所謂:“你真的認爲豐京已經滅亡一百多年了?”
吳所謂不以爲然:“豐京一片黃沙,荒蕪成那樣子,你心裡就沒點數嗎?你以爲三兩年時光就足以讓豐京成爲那樣?”
“可是……”
姬滿欲言又止,吳所謂卻心裡一動。
“莫非你一直躲在那輛馬車裡?”
姬滿遲疑一下,還是點頭。
他剛回豐京的時候,當然是爲了評判徐偃王的叛亂,於是,派出了大批文臣武將前去迎戰,可是,去一個死一個,到後來,僕從護衛所剩無幾,他決定親自前去迎戰徐偃王。只可惜,剛一交手,幾乎全軍覆沒,他僥倖逃得快,重新回到了飛船,將飛船縮小,隱藏起來,打算等徐偃王退兵之後再出來,或者再找反擊的機會。
“……寡人昨天才上的馬車,只不過在馬車上躲了一天而已,沒想到出來,豐京就成了這個樣子?”
“你說你只在馬車上躲了一天?”
“對!寡人昨天中午迎戰徐偃王,寡不敵衆,只好躲進馬車。寡人記得非常清楚,進馬車之前,整個豐京還是森林遍佈,水草風貌,牛羊成羣……”
他頓了頓:“你們該知道,豐京的規模可比朝歌大多了!可是,等到寡人被你們所攻擊,重新出來時,卻看到這些森林草地徹底消失了,村落城市也全部消失了,只剩下遍地黃沙……”
他面上的恐懼之色,便是因此而來。
他之所以允許吳所謂等人上船,便也是如此。
實在是再厲害再強大之人,忽然遭遇這樣恐怖的變故,也不由得膽寒了。
至少,吳所謂等人還是正常人。
能看到正常人,總要好過一點。
吳所謂和帝辛對視了一眼。
他們對於這樣的場景,實在是一點也不陌生了。
姬滿和他們一樣,也掉入了時光的長河裡面。
很可能他在飛船裡自以爲的一天,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