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問題縈繞心間,吳所謂正要問,卻見大禹王身後已經站了兩名僕從,他們手裡各自執了一把巨大的宮廷大羽扇,交叉對大禹王緩緩扇風。
他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我一直不知道爲何古代的帝王出行,都有拿着大羽扇的宮女相隨。而且無論冷熱都如此。想幾千年之前的中原地帶,尤其是商朝末年,遭遇了一次小冰河時代,大雪封山,酷寒無比,也就是說,整個長江流域的氣溫都很低,根本無需出動扇子。可之後的帝王們每每出行,身後總是跟着一隊大羽扇。我一直想,這是幾個意思呢?如今,我才明白了,這只是一個裝飾物而已。很可能是你大禹王開啓了大羽扇的時代,所以,後來你的子孫繼位之後,就把這個習慣傳下去了……”
在大沙漠裡生活的大禹王,當然需要大羽扇。
目的也很簡單,就是爲了涼快。
上有所好下必仿效。
後來的中原帝王都開始採用這個儀式。
這就不是爲了涼快,只是爲了一個帝王的儀式了。
他們可能認爲大禹王這麼做了,看起來和威風,那麼,自己也要效法。於是,歷朝歷代就這麼傳承下去——以至於就算是大冬天出巡,君王們的身後依舊跟着一隊大羽扇。
可能大禹王也沒想到,自己因爲太熱而養成的習慣,居然被後人東施效顰,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是,也並沒有笑。
尤其,當吳所謂看到遠處那條河流時,就更是歎爲觀止了。
那便是鼎鼎大名的尼羅河。
尼羅河,曾經水患四起,周圍的人民苦不堪言。
大禹王治水,治的其實就是尼羅河。
現在,這裡已經風調雨順,所以,纔有大城市的興起。
他只是非常好奇,大禹王出自汶山,怎麼會不遠萬里跑到這裡治水,而且,還把整個陽城平行位移到了這裡?
而且,從尼羅河的水患氾濫來看,這裡當時也不見得比成都更好吧?
他沒忍住好奇心,問道:“敢問大王,爲何他們叫你蠍子王?而中原人民都叫你大禹王?”
大禹王笑起來:“這只是口音的問題而已。本王在蜀中的時候,大家叫我禹王,到了這裡,當地人口音不同,所以叫我蠍子王。其實,都是同一回事。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本王剛到這裡的時候,這裡蠍子氾濫成災,本王在治水的時候,徹底將所有蠍子給消滅了。”
吳所謂本能地覺得這個解釋不對頭——消滅了蠍子,就叫蠍子王?
比如人類除四害,消滅蒼蠅蚊子什麼的,可誰願意叫蒼蠅王蚊子王呢?
這不是瞎扯嗎?
吳所謂又問:“那麼,敢問大王,你當初爲何要把陽城平移到這裡?就我看來,尼羅河流域水患成災,根本不比當時的蜀中強!”
“本王是治理好水患之後,纔將陽城平移到這裡的。”
吳所謂一怔,立即明白了——大禹王正是治好了天下洪水才登上王位的。很可能,他在治理尼羅河水患的時候,發現這裡是個定都的好地方,所以,自己登基之後,就把都城搬到了這裡?
“既然如此,你爲何後來再也不回蜀中了?是什麼原因讓你徹底放棄了蜀中?放棄了汶山?”
吳所謂覺得自己的口吻很像是記者採訪,可是,他也顧不得了。因爲,他太急於知道問題的答案了。
川陝地帶,其實到處都有關於大禹王的紀念建築物,表明大禹王曾經出沒。可是,這些記載都是口耳相傳,沒有定論。而且這些建築物大多是後人根據傳說重新修建的,某種意義上來說,根本做不得數。
甚至連大禹王的生卒年,甚至到底有沒有這個人真實存在,都不敢下定論——之所以造成這樣的疑團,很大程度上便和大禹王離開之後再不迴歸有很大的關係。
因爲,你根本找不到任何和大禹王直接相關的證據。
甚至連和他的子孫掛鉤的證據都找不到。
夏朝得不到國際史學界的認可,便因如此。
所以,這一次,吳所謂非要把這些問題問得清清楚楚。
這一次,大禹王並未立即回答。
他想了很久,才緩緩地:“本王來到這裡,本是想改變世界……”
改變世界?
這個命題很大。
一般人說來,也很可笑。
這令吳所謂想起西敏寺教堂那塊著名的無名碑上面的一段話:
“當我年輕的時候,我的想象漫無邊際,我夢想改變這個世界;當我成熟以後,我發現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我將目縮短了一些,決定只改變我的國家;當我進入暮年以後,我發現我不能夠改變我的國家,我最後的願望僅僅是改變我的家庭,然而,這似乎也不可能……現在,我已經躺在牀上,就在生命將要完結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如果一開始我就首先改變自己。然後,作爲一個榜樣,我可能爲國家做一些重要的事情就在我爲國家服務的時候,我或許能因爲某些意想不到的行爲,改變這個世界!”
一般人要改變世界,簡直是自不量力。
可大禹王說要改變世界,那就不是打胡亂說了。
可是,大禹王爲什麼要改變世界呢?
按照慣例,帝王們奪取天下時,藉口大多很偉大很崇高,可後來我們都知道了,他們基本上最後都是同一個目的:獲得最高的權利最多的財富,讓自己的江山萬萬年持續下去——雖然事實證明這不可能,但最初,他們都曾這麼認爲。
可是,大禹王卻說:他是爲了改變世界。
他再一次強調:“本王一直想改變世界!從治水之前,就有這個想法了。”
吳所謂注意到,他說這話的時候,擡頭看着天空。
彷彿他要改變的世界,不僅包括這個地球,還包括他頭頂的天空。
吳所謂問:“敢問大王,你要改變的世界是什麼世界?或者,你要改變的是地球?”
他沉吟了一下,極目遠眺,然後,再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