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吉的目光也追隨他,忽然覺得人生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自從十二歲起,因爲生得太美,所以一直防備着身邊男性的目光,幾乎每一個出現的男人都可能心懷不軌。可是,卻在自己最醜最無人問津的時候認識吳所謂——這是第一個和自己面對面,單獨在一個房間,卻根本不需要防備的男人。
多奇怪。
她就從未對他生過絲毫的戒心。
而且,這人有一種超越性別的安全感。
一如現在,她驚奇地發現,自己從未見任何人的目光像吳所謂這樣——總是滿不在乎又笑嘻嘻的,乾淨純粹,彷彿天塌下來也沒什麼關係。
他比受德更加有親和力。
真不知道這樣的人爲什麼能在這個世界上活這麼久。
更不明白的是,這樣一個單純之人,江湖上居然可以對他和受德有那麼多八卦和流言。
她分明看出他氣色很差,就問:“小吳,你好像瘦了許多。”
他恨恨地:“金無望這廝先下毒害我,現在又整天擔心受德要坐牢,唉,都是我連累了受德。早知如此,受德當初要是和你一起去美國就好了。”
“受德不會去美國。”
吳所謂有點意外。
她微笑:“受德要去,當初就去了。不會等到現在了。”
吳所謂只好問:“大吉,你爲什麼回來了?”
她慢慢地:“你知道李錦林嗎?”
“李錦林?就是那個退隱江湖的大律師?”
“對!這是他的名片。”
她把名片遞過去,吳所謂拿起細看,驚疑不定,他們這些日子到處找律師,尤其是他自己,惡補了本市所有著名律師的資料,但是,從來沒有考慮過李錦林,因爲李錦林根本早就隱退了。這樣的一個人,蘇大吉是怎麼找出他來的?而且,據他所知,蘇大吉在本市根本沒什麼關係。
他小心翼翼:“一般人根本聯繫不上李錦林,大吉,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我無意中拿到他的一張名片,便貿然相邀,最初也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吳所謂還是不安:“那啥……大吉,他該不會對你有所圖謀吧?”
蘇大吉撲哧一聲笑出來:“你以爲呢?”
“……受德雖然現在處境不妙,可是,他絕對不願意你因爲他而付出什麼代價……他當初送你出國,便是希望你能有個安穩的後半生……”
蘇大吉點點頭:“我知道,他就是不想連累我。小吳,你放心,這事情,我沒付出什麼代價。”
吳所謂還是半信半疑。
蘇大吉嫣然一笑:“要是能用姿色換取一些好處那也不錯,不是嗎?反正姿色放着也是放着,時光總會過去,青春總會消失,如果一直不用,姿色不就浪費了嗎?”
吳所謂目瞪口呆。
蘇大吉呵呵笑起來:“小吳,你放心,沒什麼神秘交易,我只是向你們介紹一下李律師而已。至於他的律師費是很高的,一分也不會少收你們的。他……”
吳所謂大喜,心底立即釋然了。
真的,他一點也不願意蘇大吉因爲這事而付出什麼“犧牲”——他寧願給出高昂的律師費。
但凡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可他還是小心翼翼:“大吉,你其實不必如此,我本來已經做好了打算,也能解決此事……”
“你能有什麼辦法?”
吳所謂沒有作聲。
“你想把股份還給金無望?”
“只要受德不用坐牢,我還給他也沒關係。”
“小吳,你錯了。你這股份無論如何都不要給金無望。我雖然並不十分清楚你們和金無望的恩怨,可是,事到如今,股份已經是你們最後的護身符,要是沒有了這東西,只怕你們再也沒有任何抗衡金無望的資本。”
吳所謂嘆道:“我何嘗不知?我就怕受德坐牢。坐一年牢本來也不是要命的事情,可是,金無望那麼卑鄙,就怕他賣通關係在牢獄裡下毒手,受德便沒有任何反擊的餘地。那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蘇大吉笑着點頭,內心何嘗不是焦慮萬分?
她早年喪母,又得絕症,甚至遭遇金無望兄弟這種人渣,真可謂飽經憂患,對生活的經驗遠比吳所謂多得多。
她正是擔心受德一旦坐牢,牢獄中變數太多,才更不惜代價,必須幫受德度過這個難關。
“你們放心,李律師是歐陽的老師,他既然接下了這案子,就一定會全力以赴。他告訴我,他之前已經研究了無數次這個案子,而且,據說,此案已經成爲業界的經典案例,許多律師都在分析其中的利弊。要不是金無望動用關係,此案根本不難解決……”
吳所謂喜道:“現在李律師出馬了,我想,我們的勝算大大增加了。”
“放心吧,受德不會坐牢的。”
吳所謂這些日子一直在焦慮此事,真是寢食難安,如今聽得這好消息,頓時喜笑顏開,“大吉,這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她緩緩地:“小吳,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你不要告訴受德我回來了,也不要告訴他,李律師是我介紹的。”
“爲什麼?”
“他既然不願意我捲入這場糾紛,那我就不能辜負他。再說,我後天就要回美國了。”
吳所謂一怔,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送走吳所謂,蘇大吉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看號碼,好一會兒才接了電話。
金無望的聲音十分熱烈:“大吉,今晚我們一起吃飯吧。”
她斷然:“不用了。”
“你不怕受德坐牢了?”
她還是淡淡的:“我考慮過了,跟受德坐牢相比,還是我自己的幸福最重要。我不願意爲他付出什麼代價。所以,你這頓晚飯,我是不敢來吃了。”
“是因爲找到了李錦林這位大律師,便覺得穩操勝算了吧?”
蘇大吉心裡一震,卻笑起來:“金無望,你跟蹤我?”
他吹一聲口哨:“我是關心你。”
蘇大吉猛地拉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金無望。
他一身白襯衣,乾淨清爽,溫文儒雅,站得筆直,彷彿他身上的傷痕早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