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坤哥已經跟楊姐合作了湯丁影視公司,爲什麼又要反過來扶持冰冰成立什麼新的帝國影視公司?這不是左手打右手嗎?而且,事發之前,我們和坤哥並無任何齷齪……”
受德看了看他手裡的小玩偶。
他一搖:“我從冰冰包裡摸出來的。她包裡好幾個這種玩意。難道坤哥已經完全被她給控制了,所以做出這些奇怪的舉動?……”
“也不見得完全是被她所控制。”
受德抱着頭,乾脆又躺在地毯上,好一會兒才說:“帝國影視公司的融資規模太驚人了,一般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吳所謂站起來,走了幾步:“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爲什麼冰冰會處心積慮要你簽約,現在才明白,根本不是她的需要,而是她背後資本集團的需要……”
冰冰,只是被推到前臺的一個代言人而已。
就算她是法人代表,其實,她根本算不上什麼。
就連坤哥,在這麼巨大的資本面前也不算什麼。
吳所謂苦笑:“我以前以爲坤哥呼風喚雨,無比了得,現在才知道,他也無非是人家臺前的馬仔而已……成立娛樂公司,炒作包裝,然後融資上市,套現……真是完美的洗錢方式……那麼海量的資金,不明不白地,就被這麼洗白了……坤哥之所以這麼肆無忌憚,無非是他背靠着的令人吃驚的靠山……”
炒作,上市,借殼,表面上的資本運作,事實上是一些地下錢莊見不得人的錢,通過這些運作,便成就了一些低調的神秘富豪。
可以說,絕大多數真正的富豪,是從來不會出現在福布斯排行榜上的。
坤哥,便是操縱這一切的幕後推手之一——當然,他也只是代言人而已。也正因此,他背後的勢力才分外可怕。
“可按理說,坤哥要洗錢,藉助湯丁影視公司也是可以的,我倆雖然是股東,但從來不去管日常事務,怎麼經營完全是他說了算,因此,他根本沒必要再去和冰冰一起背後搗鬼,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
受德淡淡的:“我倆不管事,但楊姐管事。楊姐一直是正當生意人,可能不願淌渾水。”
“難怪楊姐躺在了醫院裡。”
吳所謂又看了看那玩偶,他有一種預感,坤哥肯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冰冰的影響,畢竟,冰冰不可能無緣無故靠近他。更可能的是,金銀子實際上已經把坤哥給控制了。
忽然覺得很恐怖,金銀子要是真的通過坤哥控制一大半背後的地下資金,那這世界上還有誰能對付他?
“唉,我只想知道一點,金銀子通過這種手段,到底控制了多少個坤哥這一類的人?本以爲金無望厚顏無恥很可怕,沒想到,金銀子遠勝他十倍百倍。”
受德還是沉默。
吳所謂看了看那份被自己毀掉的合約,嘆道:“有金銀子這麼難纏的敵人已經很可怕了,現在又加一個坤哥,完蛋了,快成唐僧肉了。唉,以前多少還有個楊姐幫我們,現在,什麼都沒了,只能我倆單槍匹馬和敵人廝殺。”
和全世界爲敵是什麼感覺?
也許是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一切困難險惡彷彿都無足輕重。
吳所謂拍了拍心口:“我居然沒覺得太害怕,太不可思議了。受德,你要知道,我一直是個膽小怕事的吊絲。要是以前,我一定被嚇得徹夜失眠。”
受德拍了拍他的肩頭,忽然笑起來。
他也笑起來。
“小吳,你不會死!”
“切,這是什麼話?鬼奴都近不了我,我怎會死?受德,把那幅畫給我看看吧。”
受德隨手指了指相框。
吳所謂拿起,心裡一動,取下相框後面的螺釘。
贗品畫像後面,還有一幅畫像。
他震驚得幾乎停止了呼吸,但見畫像上,受德整個人幾乎徹底隱入了雲霧裡面,只剩下淡淡的側臉——若非看過原來畫像之人,根本不可能認出畫中人究竟是誰。
一幅畫,居然能自己改變,畫中人,自己轉了身,從正面到側面,慢慢地被雲霧所籠罩——
吳所謂的震驚可想而知。
他死死盯着畫卷,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半晌,才長噓一口氣:“老四一直說他畫像上的王冠在縮小,我當時是不相信的,就算後來親眼所見,也每每不可思議。沒想到你的畫像變得更加可怕……”
要是畫像上的人徹底隱匿在雲霧之中了,畫中人是不是就會徹底消失?
吳所謂比看到那份可怕的合約更加驚悚。
他張大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半晌,才自言自語:“天啦,這雲霧後面究竟是什麼?”
回答他的是受德:“雲霧後面還是雲霧,無邊無際,除了雲霧,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任何活物。每一個夜晚,我只要睡着了,便會走進這雲霧之中,最初,我一直努力,全力奔跑,想要找到一個出口,或者跑出這片雲霧……”
“跑出來了嗎?”
他搖頭。
“我跑得精疲力竭,每次醒來但覺自己雙腿都快斷了。如此反覆了很長一段時間,整個人都快瘋了,有一天,我忽然發現,我根本不必跑,便只在雲霧裡站着一動不動,果然,醒來時,感覺就好多了……”
吳所謂目瞪口呆。
“直到這些天我才明白,這茫茫的雲霧根本不是雲霧……”
“那是什麼?”
“時間!”
“時間?”
“對!是漫漫的時間長河。世界、星球、宇宙……這些浩瀚的天體無論多大,但是,理論上總有一個盡頭。可是,唯有時間的長河,無限渺遠,無限悠長,根本不知道會不會有盡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那已經不是一個生死的問題,而是一個深奧的哲學問題。
“我試圖突破時間,豈不是很可笑?”
吳所謂這才明白他的憔悴和焦慮因何而來。如果一個人每天都經歷這樣的夢境,意志還沒倒下已經是很了不起了。而受德此時,居然還面不改色,緩緩道來,心理平靜得令人不可思議。
可是,吳所謂的震驚卻難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