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被儲存起來的大米、小麥,已經成了比黃金更寶貴一萬倍的東西。至於牛羊肉等肉類,更成了珍惜產品,只能出現在極少部分指定的大人物的餐桌上面。
受德很餓。
因爲他不屬於極少部分權貴人物。
這時候,大作家們、大藝術家們、絕大多數的明星,都已經徹底落魄了。
餓着肚子的勞苦大衆,已經無心欣賞任何的娛樂活動了。
在他們看來,這些藝術家們,簡直不如一顆土豆的顏值高。
大作家湯丁,也失去了一切的收入來源——之前的天價存款,已經失去了一切的意義。
現在的硬通貨是物物交換——私下藏有糧食,哪怕一包餅乾、一塊麪包,價值也遠遠大於一百萬美金。
互聯網、無線通訊設備,這些是早就停了的,亂七八糟擁擠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們,已經不容易聯繫上了。
沿途,有許多人在垃圾堆裡翻找,企圖找到一點殘羹冷炙。可是,結果很令他們失望,找來找去,除了一點土豆皮,什麼都找不到。
受德也很失望,因爲,他覺得自己已經餓得受不了。
但比飢餓更令人絕望的是孤獨。
他想找到一個熟人。
可是,漫無目的地遊走,卻看不到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偶爾有熟悉的背影,可每每走過去,總不是吳所謂。
他很失望。
他覺得這簡直比飢餓更加無法令人忍受。
此時,他慢慢走在大街上,飢腸轆轆看着滿臉菜色的饑民們。
不過短短兩個月,以前的大多數胖子,立即就窄了腰圍,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雙目都餓得開始突出了。
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世界徹底黯淡了一般。
有人大聲尖叫:“天啦,停電了……停電了……”
那是剛剛入夜,本是遍地燈火的城市,忽然徹底停電了。
“天啦,怎會停電?”
“是不是跳閘了?”
“是線路燒壞了吧?”
……
衆人本以爲是暫時的停電,不料,卻是永久的停電。一天,兩天,三四天……漫長的一週過去了,再也沒有來過電。
等待的日子,令人煎熬。
原本大批量出產的轉基因糧食,因爲電力的停止,也忽然停止了產出。
現在馬上利用土地去種植莊稼,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也沒有人肯去做這樣勞神費力的事情了。
整個澳洲儲存的糧食,已經不足60億人口兩個月的口糧了。
廝殺,便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受德在大街上奔跑,混在來去如風的人羣裡,他個子高大,力氣也大,最初,總是跑在前面。
縱然是土豆皮、殘羹冷炙,也多少能找到一些,不至於餓死。
可漸漸地,這些垃圾都成了珍稀品。
沿途,已經開始有倒斃的人羣。
但是,這時候,還沒有大規模的人吃人。
直到一場瘟疫的到來。
沒有電力、水力,沒有藥品,沒有食物,所有的管理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只剩下少部分擁有指揮軍隊權利的人還能苟且偷生。
髒亂差的環境下,瘟疫開始大規模爆發。
最初,一天死幾萬人。
三天後,一天開始死亡幾十萬人,甚至上百萬人。
來不及被掩埋的人羣開始堆積如山,加上天氣又熱,全世界便有腐爛屍首的味道彌散開去。
飢餓的人羣,立即發現了食物的來源——於是,那些剛剛死去的屍體,立即被放進了鍋裡。
到後來,有些人單獨外出,走着走着,便消失了。
他們的家人親友,也並不覺得多麼悲哀,這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大家遲早便會走到這一步了。
那個黃昏,受德遠遠地看着一羣饑民圍在一口巨大的土竈面前,一個個吃得油光滿面。
他很餓,可是,他也很噁心。
他不願意走過去,也不敢。
那是一個號稱“食人鯊”的團隊,類似於土匪,仗着人多勢衆,已經公開以人肉爲生。
最近,這樣的綠林好漢特別多,大大小小的組織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但凡想要活着的人,已經漸漸沒法單打獨鬥,你必須抱團,否則,就活不下去了。
受德縱然身高力壯,也不敢擅自去挑釁那羣人。
他只是遠遠躲着。
不一會兒,那羣吃飽喝足的饑民便倒在地上,心滿意足開始睡大覺了。
受德慢慢走過去。
他餓得實在是受不了了。
他想去看看已經逐漸冷卻的土竈上,還會不會有點殘羹冷炙。
可是,他懼怕那羣剛剛吃飽了人肉的饑民。
他慢慢走過去,腳步非常非常輕。
終於,近了。
饑民們,沒有任何一人醒來,好像每一個人都睡得很熟。
他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那是一種直覺,他忽然伸出腳,踢了一下最近的那個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接連踢了幾個人,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他急了,放眼望去,只見多達上百人的團隊,居然全部一動不動。
慢慢地,四周的空氣裡,開始散發出一種極其濃郁的惡臭——全是從這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再一看,那些人的臉上,全部一股黑色的煞氣。
他們全部死了!
因爲剛剛吃下去的屍毒,在體內散發,劇毒無比,倒地身亡。
受德嚇得轉身就跑。
因爲速度太快,幾乎撞倒了迎面而來的一個人。
他本能一伸手,大叫:“小吳……”
慌慌張張的吳所謂立即停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受德喜出望外。
可是,他立即發現,吳所謂,已經骨瘦如柴。
吳所謂一直都比較瘦,所以才被好事者稱爲娘娘腔。但是,以前,他只是文弱,而不是這樣的骨瘦如柴。
可吳所謂卻比他還先開口,他失聲道:“受德,你怎麼變成一根竹竿了?”
受德還是很高興。
這時候,他太希望看到一個熟人了。
尤其,這熟人是吳所謂。
他簡直興高采烈:“小吳,你怎麼在這裡?”
吳所謂卻神神秘秘,“受德,你快跟我來……”
趁着夜色,二人急忙竄出去。
那是一棟早已廢棄的民宅,旁邊,便是一座山林。
吳所謂扒開早已焉不拉幾的藤蔓,一下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