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陣形之議
輕輕鬆鬆幾句話,就把這事“揭”過去了。
果然,光緒皇帝給他的批覆一點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先是誇獎了他一番,說他“思慮縝密,能以小見大,公忠體國”,接着就狠狠地幽了他一默,大概是皇帝整天乏味的摺子看得太多了,冷不丁看到這麼“有內容”的奏摺,當然要好好“批示”一番,“調劑調劑”了。
光緒皇帝是這麼批的,“共效于飛之時,猶不忘國事,誠難得也。朕能想見,斯時斯地,是何等情狀。卿不必惶恐,朕若當此時,未必能如卿自持也。”
孫綱看完後差點沒笑出聲來,到底都是年輕人,皇帝也是憋壞了,一提到這方面的話題,詞兒總是特別的豐富。
如果不出他所料,這個事以後將不會成爲什麼麻煩了。
這天,“龍揚”號戰列艦同北洋艦隊其他諸艦一起,回到了旅順駐防。
據薩鎮冰和他講的,戰艦到達江蘇沿海時,當地人從來就沒見過這麼大的船,“萬人爭睹,商民皆拊手相慶,謂之爲海上長城”,在送裴蔭森靈柩下船後,戰艦鳴放禮炮,水兵肅立致哀,裴蔭森的家人十分感動,當地人民知道裴蔭森爲了建造鉅艦耗盡心血辭世的經過後,自發幫助裴蔭森的家人運送靈柩,並在當地爲他立祠致祭,以爲紀念,讓孫綱感慨了好久。
裴蔭森鞠躬盡瘁,一生爲國的胸懷,可以說是留給後人的寶貴精神財富(裴蔭森還留有《裴光祿選集》。《船政奏議彙編》,《他山剩簡》,《書版雜著》等著作)。
但是,孫綱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中國海軍擁有“龍揚”號戰列艦地事,不可能保密太長時間。
列強用不了多長時間還是會知道,至於是什麼反應,就不好說了。
所以,抓緊時間,讓這艘戰列艦儘快形成真正的戰鬥力纔是關鍵。
通過數次遠航。“龍揚”號的官兵已經熟悉了戰艦的操作,而且測試出了一系列重要的數據,“龍揚”號以10節經濟航速航行時續航力可以達到4200海里,在威海期間,官兵們都以能上“龍揚”號爲榮,這艘亞洲第一鉅艦當仁不讓的成了北洋艦隊新的旗艦,但是隨之而來的問題也有一大堆,讓得到新式鉅艦的林泰曾很是頭痛。
因爲,如何同其他艦艇配合作戰成了一個問題。
經過改裝後的“定遠”和“鎮遠”最快可以達到17節地航速,但不可能總保持這個速度。“開遠”最快可以達到近19節,編隊作戰航速問題倒還好辦些,關鍵是陣形不好解決,“定遠”和“鎮遠”是“艦首對敵”思想的產物。只有艦首向着敵艦才能發揮最強的火力(所以說大東溝海戰中北洋艦隊採用犄角雁行陣不能說是失誤),而“開遠”是在“火力均衡”的指導思想下設計的,“龍揚”則是注重一舷齊射火力發揮,這四艘戰列艦在戰鬥中採用什麼樣的陣式可是很不好解決的。
孫綱一聽頭也有些大,他對艦隊作戰陣形的瞭解也不多。在和衆位艦長及外**官團好一通參詳後,北洋艦隊總教習智利海軍上校馬丁提出來一個大膽的設想,就是以“定遠”“鎮遠”“開遠”三艦編隊成三角陣“三人組”,以艦首對敵,“龍揚”自己一隊,和“三人組”成犄角陣列,戰時“龍揚”可以發揮自己高速度的優勢,插入敵陣,和“三人組”對敵形成圍殲之勢。只是這樣一來,“龍揚”號作爲旗艦就不太合適了,因爲旗艦要兼顧指揮,自己去衝鋒陷陣,其他地艦艇誰來管?
馬丁上校說,一個艦隊的旗艦主要的任務是指揮。並不是衝鋒陷陣。旗艦自己親自“操刀”上陣,危險性是很大的。因爲一支艦隊地旗艦本身就是對方主要打擊的對象,如果在海戰中突出陣前,會遭到對方的集中火力射擊,象在大東溝海戰中,“定遠”衝鋒在前,雖然開炮給日本艦隊以很大打擊,但卻很快遭到對方強有力的反擊,結果被打中了司令塔,導致提督丁汝昌受重傷,整個艦隊失去了指揮,險些釀成大禍。他建議以“開遠”爲艦隊旗艦,不要以火力最強,速度最快的“龍揚”爲旗艦,讓“龍揚”在戰場上發揮出最大地作用。
他的建議其實是很有道理的(後世的美國海軍“長灘”號電子指揮艦,就是純粹用來幹指揮的,連武器都沒有),只是他忽視了中國傳統文化及目前大清森嚴的等級制度對海軍的影響,所以他的建議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林泰曾當然不同意以“開遠”作爲旗艦,北洋艦隊地旗艦隻能是“龍揚”,這艘新式萬噸鉅艦已經成爲北洋艦隊及中國海軍新的象徵,即使他想不以“龍揚”爲旗艦,他頭上的榮祿和那個鳥朝廷也不會批准的。
商議到後來,決定採用一個變通方案,即“菱形陣”(《船陣圖說》裡叫“四維陣”),“開遠”在前,“定遠”“鎮遠”隨後並列居中,“龍揚”在後,戰時“開遠”“定遠”“鎮遠”以三角陣艦首對敵衝鋒,“龍揚”在三艦的掩護下讓過側舷繞到三艦側翼,以一舷齊射的火力支援,對敵形成包抄之勢,在他們用模型進行演示後孫綱纔算看明白,看上去有些象“趕豬進圈”地意思。
“巡洋艦分隊則憑藉快速以首尾魚貫陣用齊射火力纏住對方,不讓他們脫出鐵甲艦分隊地火力圈。”林泰曾說道,
“必要時龍揚號可以憑藉高速和巡洋艦分隊一起纏住對方。”孫綱開玩笑一樣的出了一個大大地餿主意。
他哪裡知道,計劃沒有變化快這句話,對海戰來說,是再適用不過了。
他這句玩笑,也在後來的海戰中變成了現實。
既然定下來了,林泰曾就立刻開始組織北洋艦隊演練,以期早日形成戰力。
很快,北洋軍情處那裡傳來了信兒,除了法國,其他的國家或多或少的都已經知道了“龍揚”號戰列艦入役的消息。
俄國媒體的反應是“難以置信”,一向狂妄自大的俄羅斯人怎麼也無法相信中國人能自己弄出萬噸鉅艦出來,認爲是無稽之談,他們猜應該是中國在世界各地的船廠訂造部件,然後運回中國組裝的;法國報紙對此未做多少評論;而英國人則從艦形設計上推測應該和法國人有關,但中國和俄國的造船業全都師從法國是全世界公認的事實,英國人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德國人的言辭有些嫉妒的意思在裡面,他們的報紙用“燦然可觀”和“西方世界的恐慌”這種言辭來形容,認爲“中國人在某些方面已經把我們甩到後面去了”,美國人也說“中國海軍又一個輝煌時代的來臨”,並第一個向中國海軍表示“祝賀”,而日本人的反應則是讓人意想不到的。
日本人的反應是,沉默。
無論國內和國外的媒體,都象不知道這回事一樣。
但是,孫綱知道他們心裡的感覺。
那是恐懼。
甲午戰後,因爲海戰的失敗,面對已經開始慢慢復甦的中華民族,大和民族骨子裡的自卑感又開始本能地擡頭。
而在這種極度自卑的驅使下,這個民族還會做出一些什麼樣的瘋狂事情,就不太好說了。
孫綱心裡想的,就是在這短暫的和平時間內,儘量促使大清中國這個剛剛要站起來的巨人,面對可能到來的戰爭,快點做好各方面的準備。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戰爭也許會很快到來。
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到來,他現在已經無法知道了。
自己改變了歷史的進程,但也不知不覺的身陷其中,成爲了歷史的一部分。
他一點也沒有想到,這次的危機,居然是從內部開始引發的。
這天,他和白里安研究中國的第二級戰列艦“龍鄉”號的設計方面存在的問題,因爲皇帝的“特殊要求”,這種多炮塔戰艦不可避免地會遇到一個難以解決的麻煩,就是重心。
如此多的炮塔全都佈置在甲板上,勢必會造成戰艦頭重腳輕,解決的辦法只能是讓重心下移,那樣的話戰艦就只能採用低幹舷設計,這樣就又退回到了“定遠”“鎮遠”的低幹舷戰列艦時代了,意味着航海性能的降低,火力雖然大大加強,但是其他的方面的性能要大打折扣,而目前,還缺少有效的設計方案來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