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中秋之後第一次來淮左第一樓,也是姚夢蜺請客,那時候很多人只認識夏月菲,不認識他和姚夢雲。如今花君半隱,竹老自殺,姚夢雲成了少相,姚夢蜺成了淮左第一樓的新主人,而他卻成了姚夢蜺要拉攏的人。
轉眼便是滄海桑田。
不知道姚夢蜺能得意幾天,淮左第一樓的下一任主人又會是誰。不過就目前而言,田力最關心的還是姚夢雲能活多久。
姚夢蜺雖然蠢,可如果一點倚仗也沒有,她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來拉攏他。難道是那位“病了”的茉莉花君?田力想起白玉薇的話,心中不安,匆匆離開了淮左第一樓,向羅城走去。
百花堂的燈還亮着。田力有些意外,加快腳步,上了臺階。當值的騎士看到他,正想打招呼,田力擺了擺手,示意不用驚擾姚夢雲。他走進百花堂,穿過西廳門,正準備進去,卻聽到姚夢雲的聲音。
“小蠻,江山易改,秉性能移。阿力本來就如此,如今又有師命在身,你想讓他和普通男子一樣恐怕是千難萬難。還是那句話,你要是能接受,那就不要糾結了。如果實在不能接受,長痛不如短痛……”
田力一聽,眉毛立刻豎了起來。他清咳一聲,緩步走進了西廳,臉色嚴肅,腳更像灌了鉛一般沉重。看到他,倚着書案的姚夢雲立刻站直了身子,蹲在牆角的姚小蠻也站了起來,只有北宮雁一動不動,按劍而立。
“你回來了?”姚夢雲柔聲道。
“你怎麼捨得回來?”姚小蠻厲聲說道。
田力也不理她們,還沒說話,先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拿出那枚青葉護花徽,不捨地看了一眼,放在桌上。“少莊主,我想請辭護花騎士。”
姚夢雲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安。“怎麼突然請辭,你不是一直想做騎士嗎?”
“對啊,你怎麼突然……”
“我想回莊裡去。”
“回莊裡?”
田力長嘆一聲。“少莊主,我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看到漂亮女人就管不住嘴,總想佔點便宜。在莊裡也就罷了,比小蠻漂亮的女人真沒幾個,又都是小蠻的好姐妹,小蠻大度,不計較我。可是到了城裡,誘惑實在太大了。這才幾個月,我就犯了那麼多錯誤。再呆下去,我怕……”
田力搖了搖頭,一副不敢想象的神情。他看向姚小蠻,一往情深。“……我怕辜負了小蠻。所以,我想回莊裡去,和小蠻廝守終生,白頭協老。小蠻,你知道嗎,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好啊,好啊。阿力,你還是懂……”
姚小蠻喜不自勝,拍着手叫了起來。可她剛叫了兩聲就訕訕地閉上了嘴巴。因爲她發現姚夢雲和北宮雁的臉上不僅沒有一點喜色,而且比死了人還難看。像笑,卻又不是笑。像哭,卻又不是哭。
“少莊主,雁子,你們……”
“請少莊主成全。”田力強忍着笑,一躬到底。
姚夢雲眼尖,看到了田力眼中的那抹得意,恨得牙癢癢,卻又不好戳破。面對姚小蠻的疑問,她強笑了兩聲。“你要回莊,真的是要和小蠻廝守終生,而不是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田力眨眨眼睛。“還真有。”
“什麼原因?”
“城裡太危險。”
姚夢雲瞅了田力一眼,眉頭一挑,眼神隨即變得沉重起來。“有人威脅你?”
“我不過是一個莊丁,誰會威脅我啊。”田力雲淡風輕的擺擺手。
“那就是威脅我了?”姚夢雲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你想回莊裡去,避開這個危險?”
田力不說話。姚小蠻卻一下子急了,拉着田力的胳膊用力的搖了兩下。“阿力,你怎麼能這樣呢,你是少莊主的護花騎士。少莊主有危險,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怎麼能離開。”說着,她拿起桌上的護花徽,不由分說的塞進了田力手中。“你如果這樣做,我會看不起你的。”
“可是如果不這樣做,我遲早會被人害死啊。”田力盯着姚小蠻的眼睛,一臉深沉。“小蠻,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敵人的威脅在明處,自己人的威脅卻是在暗處,你希望我有危險嗎?你希望被人在背後捅刀子嗎?城裡美女這麼多,你願意看着我犯錯誤嗎?小蠻,就算你肯,我也捨不得你這麼傷心啊。”
北宮雁轉過了頭,握緊了拳頭,用力揮了揮,擊打着一個不存在的敵人。
姚夢雲也轉過了身,用手捂着嘴,在心裡罵了兩句髒話。
姚小蠻卻感動得眼淚汪汪的,羞不自勝。“阿力,你能這麼說,我真是太高興了。可是阿力,你真的不能走啊。你走了,誰來保護少莊主?”
“可是不走的話,我會犯錯誤。我犯錯誤,你就會傷心。你傷心,我就會很自責,萬一哪一天你離我而去,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寬恕自己的。就算你大度,可是誰能保證不會有人在你耳邊說些風涼話呢?”
“你……”姚小蠻左右爲難。“要不這樣,等少莊主安全了,你再跟我回去?”
“可是誰知道少莊主什麼時候才安全?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在這段時間裡,我要是犯了錯誤怎麼辦?”
姚小蠻憋得小臉通紅,最後用力一跺腳。“你哪來這麼多話,我……我不怪你就是了。”
“你現在不怪我,可是誰知道哪一天被人說了兩句,又怪我了?”田力搖搖頭。“太麻煩了。小蠻,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遠離這些是非。至於那些想對付少莊主的人,少莊主這麼聰明,一定有辦法對付的。”
“有人要對付少莊主?”姚小蠻倒吸一口冷氣。“是姚夢蜺嗎?”
“她……”田力搖搖頭。“她哪有資格做少莊主的對手。”
姚小蠻不敢說話了,眼神驚恐。比姚夢蜺還危險,那會是誰?“那……那你就更不能走了。”
姚夢雲欲哭無淚。她轉過來,抱着姚小蠻。“小蠻,真是太謝謝你了,只有你能勸得住他。”她瞪了田力一眼,咬牙切齒,看起來就像要把田力生吞活剝了似的。
田力一攤手,報以勝利者的微笑。跟我玩宮心計,你還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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