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天巡狩,顧名思義即爲代替天子,巡視政區的巡按、欽差等大臣,禮節自是不可怠慢。
只見東門外,張世傑穿戴紫袍長翅帽,胯下騎着高頭御馬一一與前來送行的右丞相陸秀夫,戶部尚書蘇郭義,吏部尚書王澤恩等清流系同僚告別。
隨後張世傑將御賜尚方寶劍抱在手中,意氣風發的大手一揮,喝道:“出發!”
“咣!”“咣!”“咣!”
兩人擡着大銅鈸敲動三響,前方開路,走上沒幾步又是一陣咣咣咣敲鈸聲。
銅鈸之後是六人分兩排,扛着漆紅大牌匾,上書着“欽差”“出巡”“威武”“肅靜”等字樣。
緊接着隨行部叢肩扛迎風招展的金黃大宋龍旗與象徵着天子節杖的金瓜斧鋮,而張世傑高頭大馬上俾睨四方的策馬隨在後面。
最後,則是步伐齊整的三百紅纓銀鏖御林軍,以策天子使臣的路途安全。
正當張世傑代天巡狩,踏上征程之時,陳靖元昨日發出的五封信也到了幾人手中。
文廷玉收到的信中甚爲簡短,就寫着“都督府知兵事,一切皆由叔孫(文廷玉的字)全權調遣”短短一句話。話雖簡潔,但是對文廷玉的信任卻是無以復加。先是財權,再是兵權,感動地文廷玉潸然淚下,一股士爲知己者死之心油然而生。
郭敬儀收到的信中就較爲長篇了,先是尊敬有加地對郭知府的工作褒獎一番,而後才囑託他落實好新竹府的落籍政策,照應好他平南侯府出資的書院及新竹府的士子文人,最後纔在信中提到讓郭敬儀廣發告示告知太后有旨,允許商賈子弟考取科舉入朝爲官這一驚天消息。
看完陳靖元的來信,郭敬儀怔住了,近千年來商賈子弟都被擋在科舉門外,更談何入朝爲官。他雖爲聖人子弟,但更崇仰先賢子貢,因而對於商賈沒有朝中酸儒那般*。
正所謂之所不欲勿施於人,朝廷哪個大臣哪個學士家中沒有生意?包括他郭敬儀原先在嘉義府中就有數家布莊酒樓。自己都做了又有什麼資格厭惡別人的職業?這就是郭敬儀區別於朝中腐儒的本質上區別。
郭敬儀看着正在細細閱讀着信件的女兒,笑道:“這是好事啊,平南侯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次解禁商賈子弟科舉一事我想在朝中肯定引起了軒然大波了,呵呵。”
“爹爹,女兒真是想不通透,這平南侯到底是大奸呢,還是大忠?照他之前的天機府,平南都督府,還有遠遁海上的北洋六協的所作所爲,堪稱擁兵自重的梟雄行徑,再看他修築書院,資助寒門士子,乃是收買人心的行徑,可這次的落籍政策漢化琉球原住民,還有解禁商人子弟科舉,對大宋可又是功在千秋的好事,女兒疑惑了,這世上真有如此矛盾的人嗎?”
一旁平日裡雲淡風輕,從不爲外物所煩擾如九天仙子般恬雅的郭瑾璇拖着腮幫,蹙眉低聲疑惑道。
看着一貫從容自信的女兒如此狀,郭敬儀大智若愚般笑道:“璇兒啊,梟雄好,忠臣也罷,只要能讓漢家子民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平南侯就值得你爹爹我效從啊,我的乖女兒是不是被這迷一樣的平南侯所傾倒啊?爹爹可警告你,他是有了正室的人,天下才情橫溢沒能文能武的好男兒多得是,你可別腦子一熱扎進去哦。”
郭瑾璇聽着自己這個父親說着說着又開涮起自己來,沒好氣地嬌聲鬧道:“爹爹好不正經,堂堂一代大儒竟以戲耍自家女兒爲樂,哼,不理你了。”
說完,郭瑾璇麻利兒地提起裙襬小步跑出了廳堂,一抹不爲人所見的羞澀打紅了雪頸...
離知府衙門不遠處的天機府內,張遷侯小心謹慎地屏退左右,一人看着陳靖元的來信。信中交代兩件事,其一,平定五族叛亂期間嚴密監視昌都府駐軍,鷹揚衛第七協阿古力所部;其二,朝廷欽差,樞密院副使張世傑將會一一巡視各府駐軍,除了監視他的一言一行外,還得將新竹府內的軍備衙門暫時遮掩住,特別是火器製造司這個重中之重的要害衙門。
信中最後用捨棄毛筆,用硃筆備註道:“一切可疑之事,或斬或殺皆由我兄遷侯做主,無需彙報,弟靖元於祥興三年某月某日,平南侯府書房內書。”
腥紅的硃砂將陳靖元的殺伐之氣勾勒而出,看着“或斬或殺皆由我兄遷侯做主”這幾個字樣,張遷侯那顆陰的心冷不丁抽搐了一下,看着堂外暮靄天色,悠悠嘆道:“大郎,既然你如此信任遷侯,那爲兄就當好你的儈子手吧。”
說罷,走到爐子邊將信箋點燃燒成灰燼,而後對着外面喊道:“來人,替我傳信天機府駐昌都城主事劉坤達,明日日落前趕來新竹城議事,晚一步就讓他吞掉衣領中的那顆毒囊吧。”
天機府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在外執行任務時衣領或衣袖上必縫製一顆由鶴頂紅等毒藥配置的見血封侯的毒囊,一旦被發現或被擒住,自己咬掉毒囊了事,不允許當俘虜,最終導致潛伏名單和機密的外泄。
這條規定雖然不是陳靖元制定,但是也得到了他的默許,這也是郭敬儀等人不喜張遷侯的一個原因。
縱然如此,天機府的緹騎或者密諜都是最熱門的職業,因爲雖然風險高,但是機遇也多,福利也好,一個普通密諜的月薪頂得上軍中一個校尉的俸銀。
聽着屋內張遷侯傳來的冰冷指令,門口緹騎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沉聲道:“屬下這便放信鴿。”
而同在新竹城內的戶曹王府這下可就熱鬧了,王來寶收到信後打點完府庫之事,押着近四百萬的現銀和幾箱名貴的皮草和高麗人蔘準備前往卑南城,交割海船之事。
交代一同押運銀子進皇城的士兵等自己片刻,王來寶便進了自家府邸準備與頓珠和新納的小妾翠玉道個別,順便問問她們喜歡啥自己可以給她們從卑南城捎帶,畢竟如今的卑南城也算是天子腳下了。
這剛一踏進大堂,就看見頓珠挺着個大肚子拿着雞毛撣子打着跪在地上的翠玉,抽的啪啪直響。王來寶見狀,跑了進去奪掉頓珠手中的雞毛撣子,扶起疼得渾身發抖不敢吱聲的翠玉,喝道:“頓珠,你這是要幹什麼?”
頓珠見着翠玉日益受寵,王來寶越發對自己冷淡,憤恨道:“我心情不好,你們漢人的規矩不是說大房可以隨意處置小妾嗎?怎的,我就打了幾下這個狐狸精你就心疼了?”
本來前幾日文廷玉東門城樓斬了塞班,王來寶見着頓珠好一陣傷心,也尋思着以後要對她好着點,可如今她倒是變本加厲,越發混賬,真是夫綱不振更待何時?
隨即對着頓珠寒聲道:“以往我敬你愛你,除了夫妻情分外,還有侯爺的交代囑託,不然你真以我懼了你不成?”
頓珠見着以往逆來順受的王來寶自從小妾進門,張遷侯抓走自己的弟弟後變得狗膽包天,也不幹了,厲聲罵道:“你以爲殺了我弟弟我就會服軟了嗎?我告訴你,等我父親率本族和其他四族的漢子攻破新竹,看你們漢人還怎麼囂張?至於你?哼,如果侍候得我高興,我就看在肚中娃娃的份兒上讓我阿爹饒了你的狗命,聽見沒,給我打死這個狐媚子。”
最後一句喊完作勢又要來搶王來寶手中的雞毛撣子。
王來寶將嚇得驚魂未定的翠玉攔在了身後,喝道:“滾下去,不知死活的東西,腦子裡裝得都是屎嗎?你阿爹五族造反之事侯爺早有防備,哼,頓珠,如果你阿爹還如此冥頑不靈的話,唯有取死一道。放心,看在你肚中孩子的份兒上,我會給他置辦一副好的棺木的。”
頓珠被王來寶的惡毒言語氣得渾身如篩豆,怒不可遏地舞起雙爪就要撓王來寶。
王來寶卡住她的雙手,對着門外喝道:“來人,給我將這個女人關進房中,好吃好喝得供着,但是不許放他出房門一步,否則老爺砍了你們的腦袋。”
幾個下人面面相覷,平日裡都是頓珠夫人說了算,這...
王來寶見着下人的遲疑,又連聲喝道:“放肆,你們幾個狗東西,誰是這王府的主人,誰給你們發的薪水?不想幹,統統給我滾蛋。”
幾個下人瞬間明白了過來啊,對啊,這府上姓王又不姓頓,誰是天誰是地一目瞭然啊,糊塗了。
於是幾人費勁巴拉地將大肚子的頓珠架了起來,不顧她的掙扎與撕打,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大堂。
隨後王來寶對着懷裡的翠玉道:“不振夫綱,真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睛,哼,愚鈍的婦人。”
翠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有慼慼焉地說道:’老爺,妾身好怕啊。”
王來寶捏了捏翠玉軟滑的尖下巴,笑道:“不用怕,一切都有你家老爺在呢。”
他現在非常享受自己雄風大振,翠玉小鳥依人的感覺,心中不禁豪邁道,大丈夫當如斯也。
這時,精於侍候人的翠玉將手摸到王來寶的褲襠,不停的摩挲着,膩聲道:“老爺,回房讓妾身好好侍候你一回吧?”
“嘶,呃...”
王來寶忍不住呻吟了聲,剛想點頭稱好,忽然又想起押赴銀子進京之事,連連推開翠玉道:“老爺要去趟皇城面見侯爺,你替老爺看好家,我不在家之時暫時由你做主,好了,老爺要出發了。”
翠玉一聽雙眼泛彩,吧唧親了口王來寶,高興道:“謝謝老爺,謝謝老爺。”一想到頓珠之前待自己的種種不堪,眼中一抹厲色閃過。
王來寶整理好被翠玉弄得皺着得緋色五品官袍,剛走出大廳,忽然轉頭道:“別想着對付頓珠,她畢竟是老爺我的夫人,肚子裡還有我王家的骨頭,聽見了沒?”
翠玉面色一變,陪笑道:“老爺放心吧,妾身一定會持好家,善待頓珠姐姐的。”
見着王來寶點點頭走了出去,翠玉暗哼道,賤女人算你命好,終有一日我定要報了毆打之辱。王家骨肉嗎?等我也懷上老爺的骨肉後,看他會喜歡純漢人的子嗣還是你這個半泰雅人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