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被襲,還傷亡了好些人,軍心自然是受到了些許打擊。
樑仲文後面跟着的那個年紀大的仵作,聞言連忙應了聲是。盧胖子也朝着親兵點了點頭,親兵會意,跟趙仵作說道:“跟我來……”
那趙仵作趕緊推了一把跟在他身前的年輕人,低聲說道:“還愣着作甚,走啊!”
那年輕人低着頭,順着推勢,跟着那名親兵背後。趙仵作低聲斥道:“蠢得要命的東西,虧我還收了你做徒弟,真是瞎了眼。要不是憐你自小無父無母,我還會收你……”一路上嘀嘀咕咕,大概只有他和那年輕人聽得見。
親兵領着這兩人和一干衙役,前往甕城最裡面的一個尚未拆除的營帳。這是用來存放屍首的,只是不能放得太久,畢竟天氣還是比較炎熱,再過得幾天,屍身便發臭腐爛了。
見這一行人走遠之後,樑仲文笑着對盧塵洹說道:“例行公事,還望指揮使不要見怪。”
盧塵洹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畢竟出了這麼大單子事,也不是他小小一個步軍指揮使能全權處理得了的。只是行軍的進程,好像又被阻攔了一下。
兩人代表的階層不同,好像根本沒有什麼話題可聊。不知道爲什麼,盧胖子總是覺得,樑仲文明裡暗裡好似在暗示些什麼東西。“難道這樑仲文瘋了不成,文官結納武將,簡直是犯了大忌啊!到時候,不僅他倒黴,我也要跟着倒黴!”
盧胖子到底還是很清醒的,面對樑仲文話裡面的暗示,幾乎都是在裝傻扮愣。
可樑仲文不同啊,浸淫在官場十數年,哪種老狐狸沒有見過?要是說,能做到禁軍步軍指揮使的,乃是一個愣頭青。恐怕說出去都沒人信。一沒靠山,二沒本事,能在鬥爭激烈的禁軍之中存活下來,都是一個問題,更不用說做到正五品的步軍指揮使了。
所以哪怕盧胖子裝得再像,樑仲文都不會相信。先入爲主的觀念,早就看穿了盧胖子的本質。有時候,同僚對你的看法,纔是最爲公正的。你有什麼能力,是什麼性格。只需要短短一兩次碰面,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樑仲文努力想要找些話題,只不過盧胖子都不怎麼配合,無非是愣愣地應是,就是反問幾句,幾次下來,樑仲文都放棄了。只要不撕破臉,樑仲文也拆不穿盧胖子的面具,這讓樑仲文暗自恨得牙癢癢。
好在這時候那個趙仵作已經驗完屍首,迴轉這邊了。樑仲文才不至於這麼尷尬地尋找話題。總算是有點正事可做。
在大順以前,仵作並不叫做仵作,戰國後期被稱爲“令史”,專門帶領隸臣從事屍體檢驗和**檢驗。直到大順立朝之後。這種類似法醫的專業胥吏,才正式被稱作“仵作”或“行人”,“團頭”等。《大順律》中有明確的規定:“大州縣額設三名,中州縣二名,小州縣一名。仍各再募一、二名,令其跟隨學習。預備頂補。選委明白刑書一名,爲之逐細講解,務使曉暢熟習,當場無誤。將各州縣皁隸裁去數名,以其工食分別撥給,資其養贍。”
這時候,因受觀念的影響,儘管忤作長期從事人命關天的工作,地位卻十分低下,僅能溫飽而已。一般都由所謂的“賤民”擔任,大抵是殮屍送葬、鬻棺屠宰之家,甚至有明令其後代禁絕參加科舉考試,故成爲不少人奚落和嘲諷的對象。
仵作作爲胥吏的一種,做到這種地步,也算是混得比較慘了。可不要因地位低下而否定他們的專業知識,甚至比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還要厲害的多。
在沒有解剖屍體的情況下,要把詳細報告給上司,作爲斷案根據。仵作需要懂得很多專業知識,如精通解剖學及藥理病理,知道何處骨骼受傷便危及哪處臟腑,中何種毒出現什麼樣的症狀。判斷得越準確,對衙門的破案就越有幫助。
仵作若沒有師父帶進門,很難自學成才。所以仵作一般都需要有名師帶着,眼前這個趙仵作,便是充當了師父這個角色,只聽他說道:“報告府尹,賊人一共十三人,小的都一一查看了。除了兩名乃是中了劇毒而死之外,其餘都是被刀槍致死,與指揮使所說並無二致。其外,在屍首身上,沒有發現任何表明身份的事物,只有在鞋底,混着的泥土可以瞧得出,這些人都來自鹽鹼之地……”
說到這,樑仲文的眼睛眯了起來,轉頭看向盧塵洹。只見盧胖子滿是肥肉的臉上,並沒有什麼震驚的神色。樑仲文故意詢問師爺李源潮道:“師爺,你怎麼看?”
李源潮跟了樑仲文的時日久了,自然也是有些默契的。聽得樑仲文這麼問,自然要說些他想聽的話了:“府尹,依小的來看,這些人既然來自鹽鹼之地,目的又是要劫朝廷要犯,豈不是不打自招?除了王家餘孽,小的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李源潮的推斷,可謂是簡單粗暴至極。沒錯,目前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王家餘孽這個方向,可依照情理上來說,王家不可能做這等蠢事啊!三歲小孩都明白,在王家家主自願受罪的前提下,其實餘人都沒有什麼大的過錯的了。就算抄沒家產,也能留得住一條性命。大不了就是充軍,王家還是有希望的,畢竟法不責衆嘛!錢財沒了,可以再賺;性命沒了,有再多錢財有什麼用?王家作爲傳承千年之久的世家,不可能沒有這點見識的。
跟朝廷做對,怎麼可能有好的下場?王家錯了一次就倒了大黴了,難道還會錯第二次?
盧胖子也不點破,他知道這些所謂父母官的尿性,爲了儘快結案,什麼事情都能自圓其說,根本沒有任何負責任的態度。只要政績記錄本上沒有污點,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喜訊了,等於很快便能升官。當地老百姓的死活,關他何事?
只是這麼一來,更難得知真相,那些死去的禁軍,也沒處申冤,成了政治家玩弄權術的犧牲品。盧胖子想到這,不由地感到一陣無力,有時候真的覺得,空有一身武力又如何,束縛太多,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