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決定,盧塵洹也算是深思熟慮的了。文武算是兩個冤家,向來是看見了都要掉頭走的,哪裡敢多說兩句?換做武將還好,最多不過是被上司責罵一番;換做文官,那就有問題了,被御使官參你一本,說你勾結武人,那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這也和武人自大順立朝以來,地位偏低有關。其實大順朝還算好的,起碼不像平行時空裡面的宋朝那樣,當兵會在臉上刺字,那簡直是對軍人的侮辱。
可當文人起勢之後,武人的地位一再被壓。大順立朝百年之後,哪怕是陸承啓一再提升武人地位,都有點力不從心之感,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歷史慣性吧。
基於安全考慮,所以盧塵洹拒絕了樑仲文的求見。大軍即將開拔,這個時候,他前來送行,所爲哪般?但沒想到,親兵匆匆出去之後,再次匆匆回來稟告道:“指揮使,樑府尹還是不肯走,說沒見到禁軍開拔,他還是要見指揮使。”
盧塵洹心情此刻真的很差,聽得這句話,差點沒當場掀桌子了。他作爲一個武人,可不是沒有半點血性。都暗示得這麼明白了,這個樑仲文怎麼還是這般不依不撓?
好不容易纔忍住心中的火氣,沉聲說道:“他有說爲何這般沒?”
親兵見盧塵洹的胖臉上,竭力隱藏的胖肉震動,知道這個步軍指揮使是真的有點生氣了。作爲跟了他五年的親兵,也算是知道這個胖子的脾性。平日裡不怎麼發火,還算是好相處的。可一旦爆發起來,那便是天崩地裂,沒人能勸阻得了。鑑於有前車之師,親兵的語氣放得極其緩慢,很小心用詞,深怕這個胖子指揮使突然發火:“樑府尹他說了,昨夜監察司傳訊,說我們大營裡面入了賊。他作爲太原府府尹。對於太原府的獄訟都要經過他的手,這是公事,希望……希望指揮使莫要着惱……”
盧胖子這纔算明白過來,原來樑仲文是怕事情鬧得太大。傳到長安城,他的政績記錄本上又會多了幾行不好的評論,這樣一來,想要官升半級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事關仕途,樑仲文怎能不急?
盧胖子還道樑仲文是來爲禁軍送行的。其實是自己想多了。
禁軍不放樑仲文入營,這是軍法,就算盧胖子一力堅持,恐怕樑仲文也奈他不何。可要是樑仲文在背後參他一本,那就有點難受了。對於這些殺人不見血的文人,盧胖子是深深忌憚的。
“怎麼辦?”
盧胖子開始爲難了,“不如就放他進來算了,連營帳都拆得差不多了,還怕他翻了天不成?就算小皇帝要責罰我,也能辯解一番……”
這麼一想。盧胖子纔算是下了決心,對那名親兵說道:“去請樑府尹進來。”
說罷,那名親兵便領了軍令,出去了。盧胖子整理了一番甲冑,沒有提着那杆馬槊,只配了朴刀,吩咐早就候在一旁的親兵,讓他們把中軍帳收了。弄完這些之後,盧塵洹便提了提用特長的腰帶系起來的褲腰帶,挺着偌大的胖肚子。大步地出中軍帳去了。
盧塵洹的目力極好,剛出營帳,便看到樑仲文帶着一行人,向他走了過來。仔細查看樑仲文帶的人。除了一干衙役之外,還有那個師爺,以及兩個仵作打扮的人,想必是得了消息,前來翻查死屍的了。
不得不佩服監察司的辦事效率,果然極其驚人。尤其是得了陸承啓旨意之後。太原府中的監察士,都被調動了起來,全力爲出戰的禁軍服務。
別的不說,單單是情報方面,便領先了敵人不知道多少個檔次。領兵打仗就是這樣,有時候一個確切的情報,值得上幾十萬大軍。消息的價值,便體現在士卒的生命之上。爲啥皇家軍校教習一直強調要頻頻派出斥候,一支萬人的軍隊,斥候都要有五百多人?目的就是爲了這個,在情報上永遠領先對手,那便能佔據了戰爭的主動權。
在通信極其不發達的古代,很多名將都是靠猜對手的意圖,往往也能猜個**不離十。但名將之所以稀少,也是因爲這般。不是每個人,都是料事如神的,也只有被神化了的諸葛亮,纔有“未出茅廬,定三分天下”的近乎妖一般的智慧。
更多的將領,在獨自帶兵的時候,都是很謹慎的,斥候、探馬從來不嫌多,反而還嫌不夠。越是名氣大的將領,謹慎程度就越高。沒有七八成把握,不會輕易出戰。
其實在哪個時空,不論文明程度如何,打仗永遠是在打情報戰和心理戰。要是情報上面落後,那根本沒法打,人家想什麼時候打你便什麼時候打你,你永遠只能處在被動防禦。
陸承啓爲什麼這麼重視監察司,僅僅是爲了監察百官?不,監察百官只是個幌子,他更重視的是情報。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妄自尊大,看不清世界的現狀。那樣的話,只能活在自己構造的天朝美夢之中,一旦被外來強敵擊碎這個美夢,就會發現,原來自己是井底之蛙,落後世界太多尚不自知。
在盧胖子感慨監察司的辦事效率的時候,樑仲文已經來到他面前了,擺出一個場面化的笑容,說道:“盧指揮使,你我又見面了。上次請你過府一聚,未曾想到指揮使軍務繁忙,無法成行,實在可惜。今日聽聞,將軍又將拔軍,又無法把酒言歡,甚憾!”
盧胖子也皮笑肉不笑地地說道:“好說,好說,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和樑府尹痛飲。只可惜軍務在身,不能飲酒,還望府尹恕罪則個!”
兩人寒暄了一番,纔算是進入了正題。只聽樑仲文說道:“監察司今早來報,說有賊人強闖禁軍大營,殺傷我禁軍士卒,此事當真?”
盧胖子點了點頭,說道:“監察司乃陛下所創,消息來源若無可靠,斷不會貿然上報,樑府尹儘可放心。只是這些賊人,受何人指使,還望樑府尹有個斷案,給末將一個信服軍心的說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