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貴公子顯然就是陸承啓,他此次出宮常服走訪,就是爲了看看新政到底落實得如何。情況顯然是很樂觀的,在皇家銀行外面站了好一會,便感受到“稅劵”異常受歡迎。
這都是因爲這個年頭百姓沒有什麼投資的概念,他們有了錢,就會存在家裡,哪怕是銅錢上長滿銅綠,他們都捨不得用。可大順的經濟在高速發展着,銅幣也在貶值。你的錢雖然還是這麼多,可買到的東西卻少了。現在有了“稅劵”,可以賺些利息,他們又何樂而不爲?長安城的百姓家境也還算殷實,百十貫錢都拿得出來。便是當做輸捐給了朝廷,哪又有什麼打緊?有額外的回報,已經是天大的驚喜了。
其次,是因爲大順朝廷的信用還是不錯的。但只是新皇登基以來,準確來說是小皇帝親政以來,纔有如此信譽。在元綬年間,每每天災,都說有賑災錢銀,可沒有多少錢發到災民手中。也唯有新皇把百姓真正當人看,不僅狠狠整治了貪瀆賑災錢銀的貪官,還補足給了災民。自此起,黃河沿岸的百姓紛紛給陸承啓立起了長生牌,試問有哪個帝王做到這個地步?
單單是收攬民心這一條,陸承啓就做到了極致。哪怕他有點用心不良,更多想到的是自己的統治以及江山的穩定,可他實實在在爲民着想了,在百姓眼裡這就是無上的功德,發自內心地爲他立長生牌。更別說陸承啓下旨永遠削減農稅,這可是對天底下的農戶最大的恩惠了。不管大順商業再怎麼發展,底子裡還是一個農業國,單單是農戶便佔了總人口的九成以上。所以農戶過得怎麼樣,很大程度就代表了民意如何。
陸承啓一張減免農稅的聖旨,就收了大部分農戶的心。單憑這一個政策,只要穩住不犯什麼大錯,陸承啓的皇位還是很穩固的。這也是陸承啓敢頻頻發動新政的所在,用這時的話來說,就是《孟子·離婁上》上的“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換句通俗易懂的話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民心是什麼?陸承啓認爲,只要你爲百姓着想,方法也用對了,百姓就會無條件地支持你。只要順着民心行事,那江山自然穩如泰山,陸承啓的皇位也就更穩固了。
陸承啓看着越來越多的百姓涌來購買“稅劵”,心中也是無限感慨。他們一行人在高鎬的帶領下,緩慢地遠離了喧鬧的大街。長安城百姓也是很有眼力的,見到陸承啓一行都佩戴着朴刀,便知道非富即貴,皆紛紛讓出一條道路。
高鎬帶着陸承啓穿街過巷,來到一條相對安謐的街道上。所謂大隱隱於市,這條街離主幹道並不遠,可就是鬧中取靜,算是長安城中比較難得的地方了。商鋪也不算多,大多爲一些茶肆,腳店。現在不是午時,沒有做工回來的人在此用飯,才如此安靜的。
茶肆掌櫃的在店裡,一下子就注意到這羣人了。好傢伙,便是那些“家僕”穿着都是綾羅綢緞,這家公子到底是多有錢啊!
眼光毒辣的他連忙招呼道:“客官,要吃茶嗎?這邊請,小店可是有上好的晚甘侯,還有剛剛新摘的的洞庭新血茶,如果不喜歡,還有永春佛手,顧渚紫筍,陽羨茶,瑞龍茶,日注茶,雙井茶,謝源茶、雅安露芽、蒙頂茶、臨江玉津,袁州金片,青鳳髓,納溪梅嶺,巴東真香,龍芽,方山露芽,五果茶,普洱茶,鳩坑茶,瀑布嶺茶,五龍茶,真如茶,紫巖茶,胡山茶,鹿苑茶,大昆茶,小昆茶,焙坑茶,細坑茶,徑山茶,天台茶,天尊巖貢茶,西庵茶,石筧嶺茶,雅山茶,鳥嘴茶,寶雲茶,龍湫茗,月兔茶,花塢茶,仙人掌,紫陽茶,信陽茶,黃嶺山茶,龍井茶,虎丘茶,洞庭山茶,靈山茶,沙坪茶,邛州茶,峨眉雪芽,臥龍山茶,修仁茶……每一壺都不貴,只要十個大錢。要是想讀書看報,小店還有最新的報紙!”
掌櫃的如數家珍,擺明了想要招攬陸承啓這個“貴客”。但瞥了一眼陸承啓身後的“家僕”,他心中又有點發怵了:“這……該不會是江洋大盜吧?”他見過不少綠林好漢,都是這幅打扮。看起來沒什麼,如同貴公子一般。可偏生行事狠辣,動輒傷人。掌櫃的就怕他們是這類人,聲量都小了些。
陸承啓收起了摺扇,饒有興趣地說道:“我喝了這麼多茶,卻從未聽過什麼洞庭新血茶,倒是有趣。高鎬,就這間了。”
高鎬會意,上前問道:“你們茶肆可有雅間?”
掌櫃的連連哈腰:“有的有的,客官這邊請!”
親自帶着陸承啓上了樓,進入了雅間,本來這事乃是茶博士做的。奈何掌櫃的怕茶博士笨手笨腳,怠慢了貴客,惹來了禍事,那他就慘了。
進入雅間後,陸承啓打量起這茶肆,發現這樓上安謐更甚一籌,採光通風都是不錯的,更爲難得的是,這茶肆的窗外還有一個小小的水池,平添了一絲雅意。而御前侍衛長王彥宸、貼身小太監高鎬都只能呆在下面,畢竟他們的地位夠不着知道一些隱秘之事。
這時,茶博士提着一壺“洞庭新血茶”上來了,爲陸承啓和許景淳各倒了一杯後,正待離去,陸承啓叫住了他:“且慢,我還不知道這茶爲何叫新血茶啊?”
茶博士笑着說道:“兩位客官有所不知,這新血茶又叫洞庭茶,當地人喚作‘嚇煞人香’。相傳有一尼姑上山遊春,順手摘了幾片茶葉,泡茶後奇香撲鼻,脫口而道‘香得嚇煞人’,由此當地人便將此茶叫‘嚇煞人香’。至於‘新血茶’的叫法,也是前朝興起的。估摸是見茶農採茶辛苦,所以叫‘心血茶’吧,後來傳得偏了,所以也叫‘新血茶’了。要知道這茶,可是前朝貢茶來的,可惜朝廷不喜歡這茶。要我說啊,這茶纔是上品,皇上沒喝到,真是可惜了……”
陸承啓笑而不語,端起茶杯,細細評了一番,只覺滋味鮮醇、回味甘厚,心中生奇:“我怎麼好像喝過一樣?”
心念一動,掀開茶壺一看那茶葉,只見這茶葉條索纖細、捲曲、呈螺形,茸毛遍佈全身,色澤銀綠隱翠,毫風畢露。陸承啓不經脫口而出:“這不是碧螺春嗎!”
茶博士已經要下去了,聽了這話,愣了一下,讚道:“客官取得好名字,這茶確實形如田螺,又是春日採摘。”
此話一出,陸承啓就有點赧然了,原來這時候還沒有“碧螺春”的叫法。不過也好,叫碧螺春更形象些,好過什麼“新血茶”……
陸承啓說不知道的是,洞庭碧螺春的產地不是洞庭湖,而是太湖洞庭山。他到現在還以爲洞庭湖是碧螺春的產地,哪裡想得到洞庭湖和太湖,還差得遠哩!而“碧螺春”的叫法,在正史上可要追溯到清代康熙在視察時品嚐了這種湯色碧綠、捲曲如螺的名茶,倍加讚賞,但覺得“嚇煞人香”其名不雅,於是題名“碧螺春”。
要是陸承啓知道搶了康熙的飯碗,他可是一點都沒有負罪感的,嘿,這時代可是對應着北宋,康熙小麻子還不知道在哪個孃胎裡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