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澤陽今年四十一歲,他的老家並不是廣南市,而是來自北方的一座小城,高中畢業後就在老家的一家國企工廠上班。後來工作了幾年後,不甘平凡的他通過自學參加高考,連續考了數次,才終於在十多年前考起了一所大學,並且學習的專業是信息技術。
那個時候的穆澤陽,已經二十八歲了。
大學那幾年裡,年輕的他除了在自習室就是在圖書館,要麼就在機房實踐,他在其他同學眼裡是異常沉默寡言的,表面也很憨厚老實,是和女生說幾句話都會臉紅的那種。
畢業的那時候,正是南下創業風潮最好的黃金時期。和其他人一樣,他抱着一腔熱血來到了廣南市,希望能在這片廣闊的南方大城市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但是事實卻並不盡如人意。
很多人看到是別人衣着光鮮的一面,卻從沒想過對方背後,是經過了多少的機遇和辛酸。
若說高考是很多人生命中的第一個檻,那麼實際上之後的歲月裡,還有許許多多同樣難以邁過去的檻。
有些事情人們眼中看到的那麼簡單,就好比一個人成功了,而在他旁邊卻又無數的失敗者倒下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換做商業上也同樣是如此,甚至各行各業都可以這麼說。
多少人從家鄉是滿懷信心的來到沿海城市,但沒過幾年卻又是如此黯淡的離場回到家鄉。
下海創業的這種事情,穆澤陽試過了,但是結局卻很可笑,不算成功也不算失敗,因爲過程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因爲性格方面的問題,他那時候的社會經驗是比較少的,剛拿廣南市的第二個月,就把父母辛辛苦苦攢到的創業經費,全部給所謂老鄉的公司騙了個精光。即使事後報警,對方也早已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直到現在對方也沒有落網。
穆澤陽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父母,因爲那筆錢是他父母辛辛苦苦,省吃儉用大半輩子攢下來的錢。
在廣南市身無分文的他,在那段時間咬了咬牙,並沒有選擇灰溜溜的回家,而是找了一家小型的it公司,在裡面當了一位最普通的程序員。
那個時候的工資也只是勉強夠吃飯和交房租,甚至連買件新衣服都需要攢上兩個月。
從事程序開發的工作是很枯燥乏味的事情,但是有興趣和有熱情就不一樣了,穆澤陽很快從被騙錢的陰影中走出來,然後以更加積極更加有熱情的態度去面對工作。
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在那家小公司做到了技術主管,後又跳槽到一家更大的it公司工作,拿到了多了數倍的月薪,甚至攢下了自己的小金庫。
他瞞着父母說是創業失敗了,但卻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換了處寬敞每年還能有閒錢郵寄給父母,過年的時候也會買些補品回去看望父母。鄰居看着他光鮮的衣着,和那聽上去很厲害的主管工作,都是伸出大拇指直誇穆家的孩子有了出息。
不過好景不長,在一次事故中他得罪某位同行業的大佬,這也導致了他直接丟了已有的工作,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一家it公司會給予他工作的機會。
失業的事情父母后來也知道了,都是勸着穆澤陽回老家工作,反正有着本科學歷,在那時候進一家普通國企當上班族還是可以的。
但是他依然不甘心就這樣回到老家,像是一個可憐的失敗者一樣,一無所有的回到那個又小又窮又冷的小城中去,已經習慣了廣南的豔陽天的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
留下代表着妥協,妥協代表着需要放棄許多東西,爲了留在廣南市,穆澤陽付出了很多努力,甚至換了一份其他行業的工作。
但是那些工作雖然比從事it要輕鬆的多,但是對於一個毫無興趣可言的人來說,卻是非常難熬的。
再繼續存了幾年的錢後,他就在中學附近開了家小網吧,日子過得還算湊合,年紀也老大不小,當年的一腔熱血早在生活的時間,被磨得差不多一乾二淨了。
就好像從山坡上滾落下來的石頭,慢慢的被消去了曾經的尖銳棱角,只剩下了圓滑的外觀。曾經不通人情世故的他,經過了各種摸打滾爬,也漸漸學會了如何在社會上生存下去。
這是很多人的現狀,而非穆澤陽一人的特例,大多數人都在努力過奮鬥過失敗過後歸於沉寂,就像是一潭清澈的池水一樣,在風霜的漫長侵蝕下中還是成爲了一潭死水。
穆澤陽在五年前也就是三十六歲左右的時候,談了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女友,也比他小個七八歲,談不上多漂亮,但還是很清秀的符合他的審美觀。
開了一家網吧的穆澤陽雖然談不上什麼有錢,但是養活兩個人還是綽綽有餘了,再攢個幾年錢還也能買的起房子了。此時的他人到中年,失去了年輕時的野心,當一個普通人,做普通的工作,娶妻生子,過完這普普通通的一生,這也是不錯的選擇。
但是在最近這段時間內,他連續遭遇到了幾次最爲致命的打擊,甚至重新將他推回到了人生的最低谷狀態。
網吧平日裡雖然偷偷放學生進來上網,但畢竟也是手續齊全的,但是這次被人惡意整頓了之後,卻面臨了關閉並且罰款的下場。
爲什麼說是惡意整頓呢?
因爲整個區域內的網吧中,就他一家網吧被人查處了。
放未成年學生進來上網雖然有違條例,但是幾乎所有的網吧都或多或少有些違規,這已經算是一種潛規則了,一般也就罰款而已。但這次被查處後,他所面臨的結果,卻是比以往加重了數倍。
吊銷營業執照,查封網吧,沒收全部電腦。
事後他甚至接到了一條幸災樂禍的短信。
種種跡象說明了有人在故意針對他,而想來想去除了多年前得罪過的那個人,實在找不出第二個手段如此狠辣的人了,簡直就是斷人生計啊!
這也就算了,穆澤陽還有不少買房用的存款,還能再做個第二次創業。不過這兩天真正讓他覺得天塌下了的事情,卻是自己相愛了五年已經在籌備結婚事宜的女友,現在卻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親眼見到對方很親密的從酒店中出來,然後往旁邊電影院中走去。
“譚蓉,你爲什麼…!”
穆澤陽站在一對手挽手的男女面前,面色帶着說不出的痛苦,兩行淚水奪目而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可是在這個年代,眼淚並不會引起別人的同情,相反只是那個清秀女子的冷然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