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劉氏繼續道:“詔兒,你不願意下山,可有這麼回事?”
曹文詔說道:“岳母大人,我暫時沒下山的打算。”
王劉氏語氣平淡的問道:“現在不下山,你打算什麼時候下山?”
曹文詔回答道:“時機到了,自然就下山了。”
王劉氏哼了聲,顯得有些不高興,說道:“什麼時候纔是下山的時機?等你所謂的時機到來的那一天,老身早就一命嗚呼,去地底下見親家母了。到時候,親家母一問,詔兒怎麼樣啊?老身怎麼回答,說還是孤家寡人,還一個人躲在山裡面等死,老身沒臉面對親家母。”
曹文詔連忙道:“岳母大人息怒,您身體好好的,必定長命百歲。”
楊梟看着這一幕,心說:這王劉氏有些意思。
王劉氏又道:“我怎麼息怒?息不了怒。這件事,你得給老身一個交代。”
曹文詔固執道:“岳母,時機不到,下山不合適。”
“時機,時機,什麼是時機?”王劉氏手中柺杖咄咄的撞在地上,逼迫道:“依老身看,你是覺得楊小哥年紀輕輕,不願意吧。”
曹文詔立即道:“岳母誤會了!”
“哼!”
王劉氏褶皺的臉繃緊,喝道:“你過來,跪下!”
一句話,曹五卻面色微變。
作爲跟隨在曹文詔身邊的人,自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曹五以眼神制止曹文詔,可曹文詔像是沒有看到一樣,恭恭敬敬的起身走到王劉氏身前,側身面對王劉氏並跪下。
這一幕,讓楊梟、左光斗衆人疑惑不已。
這是做什麼?
楊梟見事態發展不受控制,更擔心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連忙道:“老夫人莫要生氣,如果是因爲我的原因,使得老夫人和曹將軍產生嫌隙,在下的罪過就大了。老夫人,我這就下山,不用懲罰曹將軍了。”
王劉氏道:“楊小哥,這事兒和你沒關係,你不用自責。”
楊梟還打算勸說,卻被王劉氏以眼神制止。
左光斗眼中精光閃爍,這個王劉氏雖然是個女子,舉止做派卻絲毫不差。
王劉氏道:“讓你跪下,可服氣?”
曹文詔低着頭道:“兒子服氣!”
“口服心不服!”王劉氏道:“想瞞過老身,你還不行。”
話音落下,就見王劉氏抓起了柺杖。
“啪!”
一聲悶響,在大廳中傳出。
那鵝蛋粗的柺杖結結實實的打在曹文詔的後背,一擊下去,就算曹文詔是鐵漢子,也忍不住悶哼了聲。
曹五看到這一幕,惡狠狠的盯着楊梟。
若不是楊梟,以老夫人對大人的疼愛,怎麼可能下重手呢?
楊梟心中輕嘆,不知道老夫人教子對他是好是壞。
一切,只能接着看下去。
王劉氏一杖打下去後,沒有立即再打,問道:“你可知道,這一棍是爲什麼打你?”
“兒子不知,請岳母大人教誨。”
曹文詔跪在地上,神色誠懇,沒有半分怨言。
王劉氏說道:“你那榆木腦袋,諒你也想不明白。大明朝立國,有天子死社稷的祖訓,縱觀大明一代代君王,不論遇到何種戰事,不論陷入何等境地,都未曾臨陣脫逃,都未曾放棄北京。天子尚且如此,可你呢?”
“身爲將領,卻躲在灘許山中,可曾想過收復河山?可曾想過重振大明?”
“以往,你勢單力薄,老身也不願意你一人和韃子對抗。”
“如今,楊小哥身爲嘉定縣的縣令,更是大明朝的駙馬,他邀請你下山抵抗韃子,正是你該爲大明朝竭力盡忠的時候。可你做了呢?竟然說時機不合適,簡直枉費了先帝對你的信任,枉費了先帝對你的器重。”
王劉氏語氣嚴厲,呵斥道:“你認爲自己忠於大明,認爲自己歸隱山林,不替滿清效力就是忠心,可那是真正的忠心嗎?”
“很顯然,這不是!”
“真正的忠心,是至死都在爲大明的振興而努力,爲驅逐韃子而努力。”
王劉氏一番話擲地有聲,說得曹文詔神色羞愧。
楊梟、左光斗更是驚訝,沒想到這位不起眼的老婦人竟然有此見識和膽魄。
王劉氏問道:“詔兒,服氣嗎?”
曹文詔道:“兒子服氣!”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王劉氏滿意的點點頭,卻是猛地再次掄起手中柺杖,狠狠打下。只聽啪的一聲,曹文詔又悶哼了聲,身子
都顫抖了一下。
只是那挺直的腰桿,卻沒有絲毫變化。
曹文詔卻是一聲不吭,默默承受。
王劉氏繼續道:“身爲曹家在世唯一的血脈,你整日躲在山中,從不願意考慮終身大事。你一人事小,曹家的血脈傳承卻是大事。”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連一個血脈都沒有留下,對得起曹家的列祖列宗嗎?楊小哥邀請你下山,這是你的機會。”
“山中的女子你不喜歡,等你離開了這個囚籠,天高任鳥飛,你就有了接觸更多人的機會。到時候,選擇一個心儀的女子成婚,傳承血脈。”
王劉氏雙眸亮晶晶的,滿含期待。
曹文詔嘴角抽搐,心說:岳母您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這事兒,何必要說出來呢?
可是,曹文詔也只得點頭承認,不敢反駁。
王劉氏卻不管,問道:“詔兒,服氣嗎?”
曹文詔道:“兒子服氣!”
“服氣就好!”王劉氏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再一次掄起手中柺杖,轟然落下。
“啪!”
這一杖也沒有絲毫的徇私,力量很大。
王劉氏再次道:“這一杖打你,是因爲來者是客。不管如何,天已經很晚了,你卻眼睜睜看着楊小哥下山。這山中有許多的豺狼虎豹,到了晚上,這些大蟲就會出來覓食。曹家雖然不是書香世家,卻也禮儀傳家。你身爲曹家的人,忘記了曹家人待人的最基本的禮儀,實在是該罰。”
“不忠、不孝,沒有半分禮儀,三杖並罰,你可服氣?”
王劉氏眼神銳利,彷彿不是一個老婦人,而是一個歷經滄桑的先生。
曹文詔道:“岳母大人教訓得是,兒子受教了。”
王劉氏滿意的點頭,再一次問道:“現在,可曾想明白。”
曹文詔道:“兒子想明白了!”
王劉氏說道:“既如此,跟着楊小哥一起下山。爲大明、爲曹家,也爲你自己,再拼搏一次。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論前方道路如何,老身都堅信,艱難困苦,玉汝於成。”
曹文詔愣了一下,最終道:“是,兒子願意下山。”
“慢着!”
這時候,楊梟突然開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