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薛瓷正在做夢。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女王,面首三千,榮華富貴……
好夢正酣。
同樣,好夢不長。
“辛德瑞拉王妃……!”
薛瓷耳邊響起陌生的叫喊。
完全陌生的聲音,還帶着奇怪的口音。
薛瓷的夢境霎時破裂開來,睡意也瞬間煙消雲散,她猛的睜開眼睛。
幾位頂着微卷金髮、皮膚白皙、面部輪廓很深,顯然是西方人的小姑娘正圍成一個圓圈看着她,見她醒來,都紛紛露出笑臉:“王妃您終於醒了!”
什麼來着。
薛瓷拼命地眨着眼睛,以確定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然而等到她眼皮子都快抽筋起來之後,她面前的還是這些人。
……咦?!
“王妃,您又怎麼了?!”一個女孩子頗爲驚慌失措的喊起來,然後道,“是不是昨晚的酒還沒有醒?我們準備了醒酒湯……”
“哦漏(oh no)……”薛瓷輕輕的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完全變樣了。
不過同樣的,她也發現最不對勁的地方——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是用的英語,而且還是那種老式的發音。而薛瓷,是整個英語系唯一一個沒過四級的人。
……是,穿越?!
薛瓷眼角抽了抽,剛剛那些什麼“王妃”“昨晚”,再加上自己的改變,無疑指向同一個答案——她的確是穿越了。
而且好死不死,穿越到了西方。
身份大概是王妃之類的。
薛瓷,很淡定,很淡定。
最終她緩緩地說:“醒酒湯,拿來。”
她的確頭疼。
一個嗜酒的王妃?真有意思……
“是,辛德瑞拉王妃。”另一個女孩子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
等等。
辛德瑞拉……?
這名字耳熟到薛瓷幾乎要尖叫。
如果她沒記錯,這不是家喻戶曉的灰姑娘的本名麼。
可是,王妃……?!
薛瓷瞭然了。
大概是這樣——她現在所在的身子,是已經嫁給了王子的,灰姑娘。
嘖嘖嘖,怎麼會這樣?灰姑娘好容易熬出頭,卻被她這個不明不白的人佔了便宜?何況,薛瓷本人,基本上是不想佔這個便宜的。
雖然她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裡,生活拮据,無父無母無男友,學業基本掛紅燈,大過小過不算少——但總的來說,她過的還是很自在的。
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麼醒來就翻天覆地了?
好在薛瓷高中的時候也曾經在所謂的“道上”混過,還曾得到過“瓷姐”的尊稱。且不論這個所謂的“道上”幼稚不幼稚,也不論後來她洗心革面一心向黨,更不論她高中時不好好讀書跑出去混有多可惡……但是至少,她因此得到了可以淡定從容面對某些場面的能力。
這種能力在此刻,就是很好用的。
她不必像其餘的穿越女一樣,尖叫着說“這裡是哪裡?”,也不必可憐兮兮的說“我失憶了……”,更不必不停地想着這個怎麼辦那個怎麼辦那些有的沒的。
不必,也不會。
不過說回來,格林兄弟可沒有提到過灰姑娘嗜酒啊。還是說,只是碰巧昨晚有宴會,灰姑娘不小心喝多了?如果她是因爲喝多了而被平白佔去王妃的生活,那也挺冤。
薛瓷心裡想東想西,面上卻還波瀾不驚。
周圍的侍女們看見薛瓷跟筆桿似的端坐在那裡,都露出驚疑的目光,然後低聲交談着什麼。薛瓷佯裝未看見,但心裡的疑問也逐漸增多。
直到開始的那個侍女遞過來一碗醒酒湯,薛瓷咕咚一下子就喝乾淨了。
大家更加的驚訝。
薛瓷懶得管,把碗放下,然後高聲道:“伺候我更衣。”
她想是用中文想的,因爲電視劇裡什麼老佛爺都是這樣對身邊的小太監小宮女說話的,所以難免有些古腔,不過好在她的嘴巴就是個自動翻譯機,雖然少了點古代的味道,但是她語氣裡帶着的威嚴卻半點沒少。
一說出來薛瓷自個就有些樂——想不到還挺像回事。
不過下一秒她就囧了,因爲周圍的侍女全部露出激動的表情:“您終於肯換上好服裝了!”
……咦。
難道說,原來的灰姑娘,不喜歡換衣服?
要不要這麼不愛衛生啊…………
原本還在腹誹灰姑娘的薛瓷,當看見鏡子裡自己的臉之後,就完全的沉默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不,這個她絕對沒記錯,灰姑娘怎麼說也都應該是個年輕的少女吧?而且不管怎麼說,起碼長相也應該都不差吧?
可是鏡子裡這張臉是怎麼回事……?!
厚重的眼袋和黑眼圈,乾燥而發黃的皮膚,完全談不上水潤的嘴脣,失去光澤的雙眸……
天吶,這難道不是一箇中年主婦纔會有的憔悴模樣麼?
灰姑娘她……?!
還是說,其實她已經穿越到了三四十歲的灰姑娘身上?
薛瓷尚對着鏡子發呆之際,忽然房間的門就被猛力推開,發出“嘭”的聲響。然後一個女人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薛瓷挑了挑眉,看向那個女人。
長相一般,身材一般,年齡大概二十歲上下,抹脂塗粉,穿着類似侍女的衣服,不過和普通的侍女服又稍微有點不一樣。
最主要的是,她臉上的表情。兩條揚起來的眉毛,緊抿的嘴脣,鄙視的目光——真的是,很囂張,很囂張。
囂張到薛瓷忍不住開口:“小姐,你眉毛抽了麼?”
那個女人一愣,然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叫我什麼?”
“小姐。”
薛瓷重複了一遍。
“什麼……”那個女人搖了搖頭,然後忽然輕蔑地笑了笑,“親愛的王妃,您是現在打算來親近我麼?可惜啊,當初我一心想伺候您的時候,您對我不理不問,我現在已經完全是貝蒂夫人的人了!您現在後悔,已然太晚!”
薛瓷沉默片刻,然後道:“哦”。
該女人開始齜牙咧嘴。
薛瓷繼續沉默。
不過此刻,她腦袋裡飛快地想着:這女人是誰?看樣子是個“因愛生恨”的侍女。然後貝蒂夫人又是?
那個女人深吸一口氣,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嘲笑道:“嘖嘖嘖,王妃,您現在這樣未免也太憔悴了吧?您才十九歲,怎麼看起來像是九十歲一樣?雖然王子最近一直去貝蒂夫人那裡而不來您這裡,但您也不必這樣折磨自己啊。況且今天的宴會非比尋常,可不是您說不去就可以不去的——隔壁的奧爾國和新麥國的王子和王子都會來,您總是要出席的,到時候可別讓我們巴迪國丟盡臉啊……”
啊,原來如此。
薛瓷恍然大悟。
大概應該是——變成巴迪國的王子和什麼貝蒂夫人勾搭上了,然後辛德瑞拉以淚洗面自我放逐每日飲酒,眼前這個侍女以前一心想討好辛德瑞拉不過慘遭拒絕,然後轉身投向貝蒂夫人的懷抱,現在來耀武揚威來着。
就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開始好些的有錢有勢之後也會變鬼。薛瓷暗想。然後有些感慨:原來現在辛德瑞拉才十九啊,那她多少歲嫁給王子的?又是什麼時候被厭倦的?還有,辛德瑞拉現在看起來的確有那麼點像九十歲……真的。
薛瓷淡淡地道:“咦。爲什麼不讓貝蒂夫人代替我去呢?”
一說到這個,那個女人就露出埋怨的表情:“因爲,畢竟您纔是王妃。”
“記着這點就就好。”薛瓷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那個女人的頭。
該女立刻炸毛:“你……!”
“要用您。”薛瓷道。
“噢還有,你叫什麼名字來着?對於不那麼重要的人的名字,我常常會忘記。”薛瓷問道。
那個女人的臉漲的通紅,簡直要爆發了:“莫麗!我叫莫麗!”
“哦~”薛瓷點了點頭,“那麼莫麗,你來這裡究竟是要幹什麼?如果只是想廢話,那應該已經說完了吧?說完就走吧。”
“不是!”莫麗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是奉王子之命,來讓您準備好去宴會的。您現在還有一點點時間——在這個沙漏裡的沙子流盡之前。”莫麗指了指一旁的一個沙漏。
薛瓷看了看那個沙漏。
根本沒幾粒沙子還可以流了吧。完全沒時間啊。
薛瓷的臉,黑了。
饒是她有點本事,現在這麼緊急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從一個憔悴的婦女搞成少女的,雖然自己才十九歲。
莫麗看着她的表情,有點得意:“您怎麼啦?反正每次宴會您也都不去啊,去了也是邋遢至極的,讓王子直皺眉頭呢!”
薛瓷,或者說是辛德瑞拉揚起了笑臉:“哦?”
這笑容讓莫麗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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