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郭長恩後,白玉新提出要回南陽縣,陸一偉無奈,只好跟着一起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白玉新道:“一偉,我看這事基本上成了,過兩天我再給他打個電話,應該不成問題。不過投其所好是一方面,但該表示還要表示,這是最基本的禮節,懂嗎?”
陸一偉點點頭道:“謝謝白縣長,爲了我的事讓您費心了。”
白玉新眯着眼睛道:“我以前就和你說過,有事別在心裡藏着,儘管和我說,我能幫到的絕對會幫。可你呢,總喜歡憋在心裡,要不是張縣長和我說,我都不知道。”
陸一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一般情況下我不想麻煩你……”
“好啦!”白玉新道:“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接下來你就全身心投入到曙陽煤礦改制上,我們的抓緊時間啊。”
回到曙陽煤礦,白玉新又拉着陸一偉在房間裡聊天,談起了自己的往事,每每說起自己的老領導,眼眶裡都閃動着淚花,近乎哽咽。
陸一偉被白玉新的情緒感染,小心翼翼道:“白縣長,這些年來您不想見見譚老嗎?”
白玉新突然愣在那裡,過了許久嘆了口氣道:“怎麼不想,做夢都想,可我不敢去見他,話說回來,見到了該說些什麼,我都沒有思想準備。”
陸一偉鼓起勇氣道:“白縣長,不瞞您說,上次我和張縣長去見過譚老,張縣長提及您的時候,譚老眼神柔弱,看得出他還是惦記着您的。”
白玉新點點頭道:“我知道他早就原諒我了,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這是他永遠無法原諒的。”
陸一偉力爭道:“我覺得不然。如果他不原諒您,這次也不會重新起用您啊。”
白玉新道:“不不不,絕不是原諒的問題,這裡面很複雜,你不懂。簡單的說,譚老是在還一個人情,而這個人情是我和他之間20多年的情誼。”
陸一偉執着道:“白縣長,如果有這份情誼在,我更覺得您應該主動去看看他,您不邁出這一步,這個結始終無法解開啊。”
白玉新何嘗不想呢!指尖的香菸已經燃燒到菸蒂,他都渾然不覺,直到燙到手,才甩到地上。
陸一偉突然想起譚老有病的事,道:“白縣長,譚老這些年一直被胃病困擾着,人在生病的時候,最想見到自己的親人,而您雖不是親人,但勝似親人啊。”
聽到譚老有病,白玉新一下子坐了起來,吃驚地道:“譚老的胃病還沒有治好?”
陸一偉點點頭道:“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說風溼關節炎好點了,而老胃病還如同當年,經常疼得睡不着覺。”
說起胃病,白玉新又長長嘆了口氣,眼中泛起了淚花。他仰頭看着天花板,試圖將眼淚逆流回去,可不爭氣的眼淚還是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房間裡安靜得只能聽到喘氣聲
,陸一偉掏出煙給白玉新點上,不知該怎麼安慰。
白玉新哆嗦着抽了幾口煙後,才道:“譚老的胃病都是累壞的。自從我給他當交通員起,就已經落下這個毛病。那時候,他爲了工作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就算吃飯時都在想着工作,而且吃飯出奇的快,日積月累,自然就落下這個毛病。那時候,我經常準備着熱水瓶爲他暖胃,沒想到時隔多年,他這個老毛病還沒有好,哎!”
“那爲什麼不醫治?”陸一偉問道。
“治了,中醫西醫都看過了,可一直不見好。”
陸一偉想起了“許半仙”,於是道:“白縣長,我認識一位民間高人,要不要請他爲譚老去看看呢?”
白玉新對這種江湖門道很是看不起,道:“國內頂級的專家都看不好,一個江湖郎中能看好?沒用的。”
陸一偉堅持道:“白縣長,我給你介紹的這個人絕對不一般,別看他是一個放羊的,他可是身懷絕技,尤其是治療跌打扭傷和胃病,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我真覺得你應該一試,萬一治好了呢?”
陸一偉如此一說,白玉新心動了,如果真的治好,或許譚老就能原諒他呢。他“嗖”地從牀上坐起來,瞪着陸一偉道:“你有幾成把握?”
陸一偉道:“我不敢說百分之百,但我有七成的把握。”
“那他人在哪?”白玉新追問道。
“在北河鎮。”
“能請動他嗎?”
“我和他關係不錯,可以一試。”
“好!”白玉新道:“就依你,那你儘快聯繫,聯繫好後我們一起去見譚老!”
第二天,曙陽煤礦第五次改制會議召開。在拿下采購科的馬林虎和小六子後,煤礦的中層領導都老實了許多,以前都不贊成改制,如今都舉雙手贊成。而今天的會議,主要討論幹部職工如何安置的問題。
2000多號人,這個不是個小數目,安置起來確實有些困難。在這個問題上,陸一偉和白玉新已經探討過多次,借鑑其他企業改制的辦法和舉措,基本上有了一個粗線條的方案。
白玉新道:“曙陽煤礦改制已經是箭在弦上,隨時等待發射。這是縣委縣政府的重大決策,是不可能撼動動搖的,更不可能半途而廢的。企業改制符合黨中央的各項政策,符合改革開放的發展大潮,更重要的是激活企業活力,所以說,大家心裡有意見可以保留,改制是形勢所求,歷史必然。在這裡,我再次提醒大家,如果誰膽敢鼓動職工鬧事,破壞阻撓改制,別怪我鐵面無情。”
白玉新的語氣強硬,坐在下面的人大氣不敢出,都害怕得罪了這個馬王爺,查到自己身上。
見下面的人都老實聽話,白玉新繼續道:“前幾次召開會議,我們主要討論了企業改制的方向和途徑,這都是一些宏觀的,而今天開始,我們就要談一些具體的,擺在我們面
前首要的任務就是幹部職工如何安置的問題。關於這個問題,讓陸主任和大家說一下。”
陸一偉打開話筒,掃射了下在臺底下坐着的幹部職工,都是面無表情,苦大仇深。他道:“這段時間,白縣長和我一直在探討這個問題,我們也去外縣考察學習過,也和職工們私底下交流過,結合國家的相關法律和政策,基本上出來一個大概框架,我說一下,看大家有沒有異議。”
“曙陽煤礦共有幹部職工2103名,其中,各類幹部有224名,佔總數的10%左右。職工1879名,其中,在職工人1261人,離退休工人618人。我們初步議定這麼幾個形式:第一種,改制後的企業應優先錄用原企業職工,與職工重新簽訂勞動合同,其期限不得短於3年。第二種,對距法定退休年齡5年以內(含5年)的職工,可實行內部退養,不支付經濟補償金,由改制企業或者移交當地相關機構負責管理,併發放基本生活費和代繳社會保險費。第三種,對距法定退休年齡5-10年的職工,解除勞動關係,可與改制企業簽訂保留社會保險關係協議,與原企業解除勞動關係,經濟補償金不支付,由改制企業負責管理,按規定或協議代繳保險費。第四種,對主動申請自謀職業的職工,採取解除勞動關係,支付經濟補償金的辦法處理。”
“企業改制的方向是股份制企業,我們對職工特意追加一條,任何職工都享有購買改制後企業股票的權利,大致就這麼幾條,具體實施中,我們會聘請專門的律師事務所制定完善的安置方案,大家有什麼異議沒?”
沉默,還是沉默。
過了許久,一個職工代表提出了異議,道:“我今年50多歲了,從十幾歲就在煤礦上班,算是元老級的人物了。雖然現在不進坑採煤,工資掙得也沒有以前多,但最起碼有口飯吃,這企業一改制,新公司肯定不會聘用我了。我家裡還有一大幫人需要養活,還有兩個正在上大學的孩子,如此一改,讓我怎麼生活?”
這位職工說完,底下的人紛紛點頭贊成。看來,大家都有這個顧慮。
陸一偉點點頭道:“這位大哥說得確實在理,也很現實。對於你這種情況,我們不會不考慮的,也不會不管的。你有40多年的工齡,屬於第三種類型。在解除勞動合同後,新的企業會爲你們代繳相關保險費用,到了退休時間,依然可以領退休工資,這點可以放心。另外,我們會按照你的工齡,折算成新公司的股份,這也可以解決你的後顧之憂。打個比方,40年的工齡折算成股金千分之二,如果企業效益好,收益有一千萬,拋去集體預留髮展資金,你一年不工作都可以掙到1萬多元,這應該和你現在掙得差不多吧,效益越好,你掙得越多,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職工代表還有些轉不過彎,不過大致能明白意思,似懂非懂地點頭道:“只要有錢我就可以放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