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雨足足下了一刻鐘才漸漸平復,陽關透過屋洞斜着照射進來,照在伊登身上,伊登神父也一直這樣,靜靜仰着頭,淚乾了,表情呆滯。
期間老傑克與瑪麗修女皆醒了過來,他們心裡滿是疑惑,羅蘭算是唯一的見證者,對着他倆無言地搖了搖頭,請他們暫時出去,給伊登神父一些時間,並去幫幫漢斯阻止外面圍觀的村民。
待老傑克與瑪麗走後,羅蘭看着手上的兩塊晶體,一白一黑,是隨着光雨一同落下,被羅蘭接着了。
羅蘭來到伊登面前,對方依舊沒有反應,把兩塊晶體放在伊登面前,緩緩退去。
給他點時間,時間能抹清一切。
“我與我老師第一次見面是在二十八年前,那時我年僅七歲。”
身後傳來伊登神父空洞的聲音,羅蘭止住了步伐,轉身見着伊登,對方依舊跪在原地,低着頭。
羅蘭想了想,重新坐回伊登面前,雙腿跪座,敬那位老者。
“我是個孤兒,被光輝教堂的一所孤兒院收養,心智早熟,知道我們這些孤兒不可能一直待在孤兒院,新人來舊人去,小孩來成人走。要麼被人領養,要麼成爲教會修士,要麼就另尋出路。能被領養的都是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外貌還要好看,我年紀大了些,沒可能了。”
羅蘭靜靜聽着,現在伊登需要的是一位傾聽者。
“當時我們都希望成爲修士,憧憬着那些身穿白袍的人,我也一樣。但我想得更復雜,他們只是單純地希望成爲那樣充滿美好的人,我想得則是,成爲修士可解決我的住宿,我的下一頓也有了着落。但這些不夠,我充滿貪念,想過得更好。”
講到這裡伊登頓了頓,沉思起來,似乎陷入對自己過去自私的自責。
羅蘭小聲說道:“每個人都希望活得更好。”
“我見過那些底層修士,乾的都是和我們平時一樣的活,每日打掃教堂,晨禮,擦拭一遍神像,準備早食,布禮,祈禱,準備晚食,禱告,休息。一天的時間有限,幹完這些基本沒有時間再研讀教義,而且大多數修士只有最基礎的《光之語》,晉級的機會渺茫。所以我需要靠山,至少能幫我擺脫繁重的雜務,能給予我最全的教義典故。”
所以你找到了你老師?羅蘭想着,靜靜聽伊登繼續說下去。
“我等到了一個機會。那年老師來我們的孤兒院佈施,他老當時已是一名大主教,我什麼也不懂,但通過那些嬤嬤們的態度我知道來的是位大人物,這就足夠了。我竭力吸引他的注意,現在想想當初的所作所爲,真是幼稚....幼稚得可憐。”
“...........”
“也許正是這份幼稚打動了老師吧,老師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去他名下管理的一所教會學院學習。我的目的基本達成了,學院旁就是光輝教堂,兩者相通,而且後來我也明白了老師身份。藉着一點關係,我常常以詢問教義的名義接近老師,最後終於成爲老師的正式弟子。老師都知道的,他心裡清楚着,但他並沒有一絲不耐,也沒有對我產生厭惡,願意瞭解我,給我機會證明自己....證明自己....證明自己.....證明自己.....證明自己.....”
羅蘭微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改說什麼。
“證明自己...哈哈哈哈哈.....證明自己......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證明自己....哈哈..咳..哈.....”
伊登突然仰頭大笑,後來又不住得咳嗽,卻一邊咳一邊笑,瘋瘋癲癲,非笑似哭。
羅蘭平靜地看着伊登,就這樣看着他發瘋,看他笑。
“咳咳.....”
伊登平靜了下來,嘴角竟然出現一絲笑意,譏笑。
羅蘭:“不笑了?現在又在笑什麼?”
“呵呵,笑我自己,笑自己不自量力,笑自己自詡聰明絕頂,實則不過井底之蛙,笑自己.....愚昧無知,害人害己。”
“發生了什麼?”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五年前?是你剛來村子那會?”
“那時候我依舊是教會的明日之星,總壇進修成績第一,神術修練最快,老師是紅衣大主教,教皇也要禮遇之人,我當時可謂.....可謂頭昏目暗啊!”
羅蘭以爲他會說耀眼非凡、風光無限呢,看來伊登對於五年前的事後悔不已。
“我聽信了一個人的蠱惑,他是我在總壇認識的一位...‘朋友’,我們相互交流教義,他的學識和見解往往與我有所共鳴,我曾一度識對方爲知己....知己....呵呵呵呵.......
他父親在總壇任職,從小在此長大,知道很多秘聞,我也愛聽。那天他就說在總壇懺悔室的地下,有條暗道,裡面有間密室,密室裡有着成爲光輝聖子的秘密,不過時常有人把守,而看管之人正是我的老師。我信以爲真,還詢問過老師,但老師堂乎其詞,讓我不要多問,反而讓我更加確信他的話。”
講到這裡,結合撒斯姆這個魔族,羅蘭大致已經明白後續的劇情。
伊登繼續說着:“後面也簡單起來,就像大多數小說裡說的,毛頭小子莽莽撞撞地闖入密室,收穫奇遇成爲絕世強者。但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寶藏等着你?十個寶藏九個假,剩下一個無屍骸,而我恰巧就遇到那個死無全屍的寶藏。
我趁着服侍老師的便利,偷了老師的通行符,成功穿過懺悔室地下的結界,無人看守,密室裡面也空無一人,中間則有一處小型結界封印着一大塊黑色結晶,上面纏繞着魔法鎖鏈。後來我才知道那裡面關押着撒斯姆的靈魂。”
羅蘭:“你就是在那時被他蠱惑,打開了封印?”
“嗯,他自稱自己是這裡的守護靈,平日裡都是封印狀態以防止力量流失。只要我按着他的話做就能施放他的一些力量,爲我凝結出【光輝之心】,而【光輝之心】則是成爲聖子的必要條件。我沒能克服我的慾望,當我釋放出撒斯姆後,警報結界就被觸發,教堂殿衛立馬趕到,制服了我,也把撒斯姆重新封印。”
“重新封印?”
“他們封印的是假......是三分之一的撒斯姆,他強行分裂了自己的靈魂,以一部分靈魂爲誘餌,假意被捕,而真身則附着在我的身上、藏在靈魂深處,藉此躲過了教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