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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蕙和王瑤珍一路分花拂柳來到了花園裡。這個縣令的花園並不大,但是這時正值春夏,百花盛開,陳文蕙和王瑤珍在花園裡的六角涼亭裡坐着,看到繁花似錦不覺心情很好。陳文蕙看着秀麗可愛的王瑤珍說:“王姐姐,你這件裙子繡的花真是多啊。”王瑤珍說:“這個裙子可是請了我們安城最好的繡房精巧坊繡的,要20兩銀子呢。可是,我卻沒見過你裙子上的圖案,想來應該是星星吧,還真是個新鮮的花樣。是京城裡的繡坊出的嗎?”陳文蕙敏銳的看到伺候她的奶孃鄭媽媽撇了一下嘴,文蕙心裡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說:“是嗎?我卻是沒有聽說過精巧坊的名頭,我屋裡的針線都是我屋裡人自己做的,倒是沒有在外面做過。幾時也去看看纔好。”王瑤珍睜大眼睛:“陳姑娘,你身上這些都是自己屋裡人做的嗎?我還以爲你這個是京裡的繡房做的呢。你看這褙子上繡的芍藥花雖然少但是活靈活現的,精巧坊的手藝絕比不過的。”陳文蕙忙說:“姐姐快別和我生疏了,我今年才六歲,姐姐貴庚?還是直接喊我妹妹得了。”王瑤珍很高興,說:“我今年可是十一歲了,比你大呢,那就不客氣,喊你一聲妹妹了。”陳文蕙忙應下:“姐姐正該如此。我家裡只有兩個哥哥,姐妹們都在京裡呢,認識了姐姐正高興,往後我們多親熱親熱,我在這安城也不孤單了。”兩個小姑娘很開心,聊了很久。直到白氏來催飯,兩個人還不捨得,陳文蕙對飛光說:“飛光,你去前頭告訴太太,我和王姐姐一見如故,我們就不去前廳陪她們用飯了,給我們把飯就擺在這個亭子裡吧。今天很暖和,又一點風都沒有,對着花兒吃飯還吃得香呢。”飛光忙應下。一時回來了,還帶了兩個僕婦,僕婦擡着一個三層花開富貴紅漆大食盒。一時間,在亭子裡擺了菜和盤盞。
陳文蕙和王瑤珍一邊吃一邊說,將往日學的大家閨秀應有的食不言的規矩統統放一邊,倒是很高興。飯罷,王瑤珍和陳文蕙一起來到前廳坐了一會,王家母女就告辭了。陳文蕙和王瑤珍作別,約好日後再聚。
等王家母女都走了,身邊就剩飛光和紫玉,陳文蕙向白氏說:“母親,爲什麼王夫人這麼看重母親給王姐姐的荷包和扇子呢?”白氏很高興看到陳文蕙和王瑤珍親厚,說:“那個荷包和扇子原不值什麼,不過是貢緞的,繡的花兒精巧一些,但這個是上供內用的,原是我們在京裡時,宮裡娘娘賞的。在安城這個小地方,天高皇帝遠,哪裡見過御用的東西。這種有內務府標記的東西給姑娘們當陪嫁比金銀要好多了,這個可是身份的象徵。那個荷包裡的母錢就是一文錢,但是,那是朝廷第一批銅錢,俗稱母錢,都分給勳貴家裡,等閒可見不到。所以珍貴。”陳文蕙點點頭。這就是出身大家族的好處了。今天王家真金白銀的拿了幾件好首飾,卻不及御用東西珍貴。怪不得王夫人這麼看重。這個卻是拿錢買不到的。這件事情,讓陳文蕙瞭解到這個世界和她前世所在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前世裡只要有錢什麼都可以買到,這裡光有錢是沒有用的,權利纔是最重要的。白氏讓陳文蕙把她得的那幾件東西拿來,一一分說:“這個金項圈卻是足金的,怕是有十二三兩,做工卻是可以。是江南有名的銀樓萬家銀樓所做,這種暗八仙的款式倒是中規中矩。若是遇到事情需要抵押,這種卻是最好,但是,我們大家族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呢,所以,這個金項圈卻是隻能在安城這個小地方帶一帶,若是回到了京裡,卻是不能帶的。要不以後留着融了做別的首飾,要不就是留着賞人。這對點翠的金簪子,是個纏枝牡丹樣子,式樣倒是年輕女孩子帶的,還算可以,當作家常首飾帶也行,只是你現在太小還沒有留頭,收着過幾年帶吧。”又拿起那個蔥綠的荷包來,打開來看,發現裡頭有兩個歲寒三友的小金裸子。就笑着對陳文蕙說:“這個荷包是安城有名的繡房精巧坊繡的,這上面梅花映雪的圖案還算好,只是繡法平常,比起我們家裡用的卻大大不如,留着日後賞給丫頭們吧。這個兩個小金裸子算是你的私房錢了,收好了。”頓了頓又說:“按說,王夫人給你的這些見面禮已經能值個200兩了。算是有心巴結了。但是她沒想到我給王姑娘的東西卻是200兩買不到的。她們必定會補償的。”陳文蕙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什麼,問白氏:“母親,今天王姐姐說道精巧坊的時候,很是誇讚,鄭媽媽卻不以爲然,不過沒說出口。爲什麼啊?”白氏笑着說:“沒有說就對了,主子們說話原沒有奴才們插嘴的份。精巧坊的東西在這個小小的安城已經算是好的了。但是你看你家下穿的用的,那個都比這個強,繡房的東西還不如你的丫頭的手藝,鄭媽媽當然不以爲然了。”陳文蕙看看自己身上繡的蘭草,那是飛光的手藝,雋秀自然,不像是繡的,倒像是畫的一樣。再看荷包上繡的寒梅映雪,高下立分。
白氏所料不錯,晚點時刻,王家派一個媽媽來,說,王夫人送來了一個紫檀的插屏,白玉的掛件,還有時新的緞子十匹,紗料十匹。這些是王夫人感謝白夫人的招待所備的謝意。白氏吩咐給這個媽媽打賞。讓人將東西拿到房裡給陳文蕙看。陳文蕙看到這個紫檀的插屏用料考究,做工精細。白玉的掛件是一套四個,梅蘭竹菊,玉色光潔,做工尤其精湛。白氏對陳文蕙說:“王夫人果然是個乖覺的人,知道尋常的東西我們必然看不上,到不如用本地的特產充數。江南一地傢俱,擺件的做工和樣式都是最好的。還有各種料子,那更是我朝最好的。這些緞子和紗料都是時新的花樣,就是放在京城裡也是搶手貨。送禮就要送好的,人無我有的。”陳文蕙點頭受教,看向那些緞子和紗料。緞子有很多顏色,有寶藍的,有銀紅的,有藕荷色的,蜜糖色的,玉色的,大紅的。顏色都十分鮮亮。大概是因爲考慮到府裡的人都很年輕,沒有上年紀的人,選色很豔。最難得的是那些紗,薄如蟬翼,輕亮鮮豔,展開看如同一層青煙。顏色最難得,有茜紅的,有雨過天青的,有淺綠的,最奇妙的是一匹灰色的,泛着珠光,如煙似霧。陳文蕙立即沉迷在裡頭,忍不住用小手摩挲起來。前世這些真絲製品早被工業化衝沒了,哪裡見過這種精品。是女人都會迷醉的。白氏看着笑起來:“真真是個女孩子,這麼小小的就喜歡好料子,要是見了緙絲的,蜀錦、羽緞之類還不知怎樣呢。”陳文蕙其實是見過這些的。因爲前一段時間白氏教導她認料子,拿出許多品種給她看,但是那些都是零碎尺頭,哪裡能像這些這樣整匹的抖開來看啊。
這時陳遠恆也下衙了。白氏讓人將陳文蕙帶到外屋玩耍,同時一邊親自服侍陳遠恆換家下穿的常服,一邊將白天的事情說了一遍,將東西都給他瞧了。陳遠恆感激的握住了白氏的手對白氏說:“夫人真是我的賢內助啊。我雖貴爲知縣,又是大家出身,但是身家比起這些本地鄉紳卻差太遠了。雖然說我們不必和他們鬥富,但若讓他們知道我的底細,難免會看不起我,可是夫人用這種方法鎮住他們,讓對我折服,真是令人佩服啊。”陳文蕙並未走遠,丫鬟們因她是小孩也沒防備,自去給陳遠恆斟茶去了,陳文蕙得以聽得清楚。這一聽才明白怎麼回事,不禁再次欽佩老媽的本事。古代的女人不可小覷啊。
白氏紅着臉說:“看老爺說的,這算什麼,這原是我分內之事。老爺待我才真是好呢。老爺在我生三個孩子的時候,也沒有找通房小妾,那些年在府裡,老夫人,大爺,二爺沒少給你塞人,你爲着我都拒絕了。這份情,我怎能忘記。比起嫂子們,姐妹們,像我這般清靜的卻是少有,這就是我的天大福分,我們又有聰慧的兒女,想想,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若是再做不好這些事情,怎麼對得起給我這一切的老爺啊。“陳遠恆看着妻子如白玉染胭脂的俏臉心裡一熱:”夫人,你是知道我的,我是庶子出身,我們小時雖然錦衣玉食,但是所受之罪卻是常人所不知道的。我得夫人這賢內助,如何再肯要那些小妾,不是給自己,給兒女找罪受嗎?我自己身受之罪,不能再讓兒女受了。我們現下雖然沒有了府裡的錦衣玉食,但是我們在這安城也能開心度日。我相信,憑我們夫妻的能力必有衣錦還鄉的一天。“
陳文蕙透過多寶格的空隙看到這溫情的一幕,很感動。這時,院裡傳來喧譁聲,原來是兩個哥哥回來了。一家人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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