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澤是水晶龍宮的大總管,萬年的神龜所化,看上去如同凡間男子年約四旬上下,長得慈眉善目,穿着海浪翻雲的金藍色長袍,頭髮略帶斑白,聞聲推門而入朝座上人恭敬地問道:“海皇,有何吩咐?”
書房裡,銀海坐在案前,單手支撐着腦袋,敲打着桌面,饒有興趣的問道:“在千月身邊的鮫人女子可有喚茹的?”
陽澤低頭思忖了片刻,正聲道:“是有一個這樣的鮫人女子 ” 。”
銀海仿若不耐的擰緊眉頭,聲音低沉的說道:“今天晚上找她服侍我。”
陽澤也知曉海皇平日散心的地方總是會出現喚千月的鮫人,莫名又爲難的解釋道:“海皇,千月還沒轉變性別,沒法服侍您啊。”
銀海緘默不語,伸手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掀翻在地上,冷言道:“蠢貨,我說的是那個喚茹的鮫人女子。”
陽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忙答:“是,我現在就去安排。”他剛一擡頭,便對上銀海毫無波瀾的碧色眼眸,看似索然無味的表情卻又暗藏着翻涌的思緒,困惑的問道:“海皇,那明日還要安排千月到海柳林麼?”
以海皇銀海的身份和地位,龍神的之子螭吻,上古魔神的大徒弟,最是擅打鬥法術,掌管着魔界貪婪惡欲的神君,弒雷吞火,噴浪降雨,放在南海這種地方管轄鮫人完全就是大材小用。他將南海打理的井井有條,其餘的空閒時間就是蒐羅珍寶玉器修建水晶龍宮,美人服侍,可謂都想盡了花招來縱情享受,只是用心和不用心之間總是有差別。
銀海望着外面不敗的風景,沉靜的說道:“去不去海柳林是千月自己的事,以後你無需管理,我倒是對今晚以後的事很期待。”
陽澤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俯身行禮道別道:“好的,海皇,我這就安排今晚的事宜。”
三日後,鮫人夢茹照着銅鏡,舉手撫這戴在髮髻上的梨花玉現銀絲的髮箍,細細的塗抹臉上的胭脂水粉,對着銅鏡來回擺弄片刻後,淺笑如花的扭頭望着屋子裡失魂落魄的千月,柔聲嬌笑道:“千月難不成因我成了海皇的人就變得這樣失落?”
如今南海水晶龍宮裡,正值春風得意之人,莫不過於就是她了。其實連夢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親眼見到人人敬畏的海皇,俊美非凡的神君,那樣的偉岸的身姿,三日的憐惜,讓原本遙不可及的夢變成了現實,昨夜**,身上還帶着芙蓉帳內未褪的餘溫,透亮的海光折射在水晶宮的寢殿裡,映得那眉梢得意生俏。
千月望着夢茹歡快對鏡打扮的模樣,打心裡爲她高興,只是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再去看海皇的寢殿有多麼的富麗堂皇,牽強的扯出一抹笑意,聲音沉啞的說道:“我爲茹姐姐高興還來不及,我只是爲自己的事煩惱憂愁罷了。”
夢茹梳妝完畢,對鏡仔細端詳一陣,才滿意地放下黛筆,回過首,見千月還是悶悶不樂的情形,擡袖掩笑道:“你這情形倒是像極了我在轉變性別的時候,害了相思變成了女子,難得我今日可以帶你來海皇這裡看看,你卻這樣不領情。”
千月一愣,走到夢茹身邊撒嬌的推搡了一把,低頭難過的說道:“你走的匆忙,得到了海皇大人的垂青,哪裡知道我的情況,我與那男子分開時,我和他說了自己要爲你變成男子的話,三天了,他再也沒在海柳林出現過,還說我與你成親的時候,記得向他討要禮物。”
夢茹伸手輕輕彈了一下千月的腦門,失笑道:“等你見了他說實話便好,到現在連人家的名字都沒討要到,分明歡喜卻又說不實話,活該你受苦。既然沒人陪你去海柳林,今天我帶你去海柳林散心可好?”
也沒聽着千月答應與否,夢茹拉着千月往海柳林走去,還沒走兩步擡頭就看到銀海倚在站在寢殿門口,眯眼要笑道:“夢茹,這就是你要帶在身邊服侍你的鮫人?”
夢茹這幾日也看出海皇的性情乖戾,陰晴難測,急忙拉着千月行禮道:“參見海皇大人。”
千月聽着熟悉不過的聲音,又驚訝擡頭望去,不覺得心中突突直跳,他像是完全察覺不到自己殷切目光。
銀海不以爲忤,反覺有些好笑,將跪在地上夢茹扶了起來,對着依舊呆傻的望着自己的千月道:“這是怎麼了?我臉上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不成?盯着我不放。”
夢茹心神盪漾的望了眼前的銀海,急忙替千月解圍道:“千月還小,沒見過海皇,被神威震懾這才反應遲鈍了些。千月,千月!”
千月看着銀海的臉容,瓊面玉容,以往未束的金色長髮,被玉冠高高束起,毫無在自己印象裡的慵懶之姿,玉樹臨風中透着與生俱來的貴介傲然。
此刻銀海正漫不經心地笑着,雍華絕塵,直看得千月心中酸甜苦澀攪做一團,怎麼都聽不清耳邊的人到底在喚什麼,雙手捂着臉,委屈的哭了起來,大聲的叫嚷道:“你是故意的,你絕對是故意的,你這樣的身姿是海皇是理所應當的,可是不該這樣對我!”
夢茹也不知千月今日爲何會這樣反常,心早就爲千月提到了嗓子眼裡,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謙卑的低聲哀求道:“海皇大人,千月不是故意衝撞您,請您息怒。”
銀海倒也沒在意,走上前捏着千月的臉蛋,邪魅的笑着,問道:“我不該怎麼對你?是不該讓你的茹姐姐服侍我,做了我的女人呢?還是不該不去見你呢?”
千月在夢中也曾幻想過,和他做着這樣親密無間的動作,情深一笑的情景,可卻不是這種情況,他的手上冰涼的沒有溫度,這份涼意直直的侵蝕到心中,瞥了眼跪在地上爲自己求情的夢茹,到底是自己妄念想多了,也跟着跪在地上,低頭哽咽道:“海皇大人,是我失禮了,請您降罪。”
銀海來回捻捏着方纔掐過千月臉容的手指,好生無趣的戲謔道:“罷了,既然你這樣看不慣夢茹和我在一起啊,不如我就成全你。”
說着他就掐訣,眨眼間功夫就將夢茹化作了一團霧氣,消失在空氣中。
常聽族人說,鮫人死後會化作海雲匯聚到空中,化作雨水重歸大海。千月是第一次看到鮫人死去的情景,心中抓的緊緊的致痛,呼吸急促的喘不上一口氣息,捂着胸口伸手去探那煙雲,卻觸不及抓不到,絕望哀怨的望向銀海,嘶喊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
銀海不以爲然的開口道:“你說我不該這樣,她做了我的女人,放出去難不成給其他人染指不成?只有讓她死了,消失了,我才放心。”
千月凝視着銀海臉上的笑意,悲痛交加,似毒針刺入心窩,腐蝕着心中僅存的美好,失魂的泣淚道:“你是魔鬼,你是我見過最可怕的人,海皇大人既然殺了茹姐姐,想必是連我也不會放了?”
話音剛落,千月就衝着水晶的樑柱上撞去,咚的一聲栽倒在地上,血蔓延開來與妖豔的紅髮糾纏在一起,眼中的光芒化作悽悽慘慘的灰燼,那沒有開出雙腿的魚尾,在光潔的地面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銀海憤怒的怒火在胸口肆意的燃燒,快步上前頓下身,伸手纏繞住她妖嬈的紅髮,對上千月釋然的眸光,碧色的瞳仁凝動,除了憤怒隱抑着不易察覺的悲緒,咬牙切齒,惡毒的說道:“好個情深意重的緣分,我偏偏就不讓你這樣暢快……”
猙笑瞬後,銀海擡手將體內的靈力一點點地注入千月的體內,能夠感受到她心頭跳動的頻率恢復正常後,冷哼一聲,盯着千月臉上脆弱而又痛苦的神色,生怕她沒有聽清,湊於她耳邊扭曲的說道:“再做這種蠢事,我就把你身邊的鮫人一個個都殺了,讓他們儘快匯聚成巨型的海雲,歸於大海……”
千月豔美的臉容蒼白似雪,偏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呼吸有些困難的從地上趴了起來,歪斜的遊走,俯身嗆咳了兩口,搖搖欲墜的往回走,低喃道:“說到底是我害死了茹姐姐,你不要傷害他人,你是南海的海皇大人,是龍神之子,是神君,我生來卑賤,錯就錯在不該認識你。”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若是三天前自己說了實話,到底會變的如何?也都是自己妄想罷了,眼中有淚,凝珠而下,她從身上取出那支玉簫,音不出,苦難嚥,更斷腸。
沒過多久,銀海便把貼身的活計都交給讓千月來做,銀海處理南海事務時,千月就靜靜的候在一旁,從那日起,他們二人之間不再多言語一句話,爲他推墨端茶。
海柳花又開了,捲來一渺清涼沁人的海風,一朵金色的海柳花順勢飄落在千月的手中,這纔想到自己已經許久沒去那裡。
等着夜裡服侍完銀海和侍寢的海姬入睡之後,千月恍神的來到海柳林,取出懷中碧綠的玉簫摩挲了片刻,始終沒有吹奏,到底還歡喜他麼?眼神中時而迷醉,時而痛惜,正入神之時,耳邊突然響起天籟般的聲響,有人笑道:“長得這麼美,在這裡獨自賞花多浪費,暴殄天物。”
狐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