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的煙霧已經越來越濃了，展勒言覺得自己的後背黏糊糊的，可能是流血了。
但是他不顧一切的和傑森一起帶着程若珂向前面跑去，一層又一層的樓梯，似乎漫長的永遠都走不完。
展勒言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絞痛，每一個細胞都在割裂，終於，在他自己都記不清是第幾層樓的時候，一羣消防官兵衝了過來，將程若珂放上了擔架。
展勒言摔倒在地之前，被傑森扶住了身體。
“先生，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兒。”傑森架着展勒言的胳膊，跟在消防員身往前走。
衝出火場的那一刻，展勒言追到消防員身邊，跪在地上查看程若珂的情況。
“先生，您受傷了！”傑森驚呼。
他看到展勒言的後背上，一道斜長的傷口順着肩頭延伸到脊柱，割破了衣服，血液粘在裡面白色的襯衫上，幾乎已經凝固了。
然而展勒言卻藉着熊熊火光，看到程若珂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痛苦的神色。
的確是痛苦的神色，她有感覺了。
展勒言以爲自己出現幻覺，或者看錯了，他擦掉額頭的汗水，定睛再看過去。
程若珂的眼瞼在動，嘴脣也似乎想要張開的樣子。
“快，送急診室！”
他大聲的喊道。
傑森衝過來，二人擡起單腳，朝門診樓跑去。
急診室門口擠滿了被燒傷的人，痛苦的聲音充斥了整個急診。
“讓開！”展勒言邊擡着程若珂邊對前面的人大喊，“叫院長來！”
護士見展勒言擡着人衝過來，趕緊疏散病人讓出一條路。
急診室的病牀上，程若珂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滑落在頭髮裡，頭部在不停的搖晃着，口中虛弱的呢喃着：“好疼……好疼……頭好疼……”
院長急匆匆走進來，頭髮被火燎的捲曲變形，身上到處都是火燒的破洞。
顯然他剛從火場救人出來。
“趕快救！”展勒言不顧一切的，大力拉着院長朝病牀邊上走去。
院長見程若珂竟然有意識，立即上前去查看。
“血壓，心跳，脈衝次數！”他迅速進入一名醫生的角色，對身邊的護士交代道。
儀器被一件件連接在程若珂的身體上，飆高不下的血壓讓展勒言急的額頭青筋直冒。
“血壓怎麼會這麼高？”他雙手按住牀邊，眼睛絲毫不離開程若珂的臉。
她看起來很痛苦，卻一直處在半昏迷狀態無法言語。
“展總，您太太剛纔是不是受到了猛烈的撞擊，或者頭部被什麼東西砸到了？”院長詢問道。
展勒言想了想，突然想起剛剛在病房裡，吊燈落下的時候若珂從他懷裡滾出去，頭部撞在了地上。
“是，她的頭撞到地板。”展勒言懊悔的說。
“展總，您還是先出去吧。”院長對展勒言說。
“您還是先出去吧，或者您去門口站着也可以……”護士哀求道。
這樣他們才方便救治。
展勒言依依不捨走到門口，並沒有開門出去，而是遠遠看着醫生和護士在搶救程
若珂。
點滴，打針，針頭紮在程若珂身體上的時候，展勒言的心跟着刺痛。
護士在爲程若珂做頭部掃描。然而此時監控心臟和血壓的儀器突然滴滴作響。
這聲音讓人聽了後背發麻。
“怎麼回事？心臟突然減緩，血壓在急速降低！”護士驚慌的問醫生。
院長畢竟是個老專家，經歷過太多這樣的搶救。
“強心針！”他立即命令道。
同時程若珂的頭部掃描工作也結束了。
電腦上顯示出的圖片讓在場能看懂檢查結果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程若珂頭部那塊血塊位置轉移了。
雖然遠離了神經密集處，卻壓迫到了主幹神經。
“必須馬上手術！”院長大聲喊道，“準備手術，再給我叫來兩名腦科醫生輔助！”
立即有護士朝外面跑去，七手八腳，很快，程若珂的頭上被剃掉了一小片頭髮，露出一條吸管寬窄，手指長短的頭皮。
從外面跑進來幾名醫生，邊走邊穿無菌服。
“您必須出去。”院長扭頭對展勒言說。
護士直接打開門，把展勒言請了出去。
程若珂被打了全身麻醉，她終於不再呢喃着頭疼。
“血塊現在的位置可以手術，但是要萬分小心，如果出現紕漏，也許她會立即死掉！”院長鄭重說道。
幾個人都心驚肉跳。畢竟這樣的手術難度很大。
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們大BOSS的太太。
一名護士從裡面走出來，拿出一張手術風險免責單要展勒言簽字。
“這是程序。”護士說。
“從現在開始，這個程序廢了。”展勒言看都沒看，直接拿過來，死掉了那張紙，“進去！”
展勒言對護士吼道。
小護士被嚇得眼睛都紅了，轉身跑進了病房。
“算了，就算簽了又怎麼樣，這臺手術只要出了問題，咱們的前途估計就都完蛋了，”院長輕嘆一聲道，“開始吧。”
無影燈砰的一聲被打開，程若珂的頭部暴露在光照下，她安靜極了，麻藥屏蔽了疼痛系統，她的頭上被打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大腦皮層，醫生運用各種工具，終於看到了那個壓迫在程若珂頭部一年之久的血塊。
如果凍一般，黑色，邪惡的顏色。
一旁的助理護士爲院長擦了擦頭上的汗，她從沒見過久經手術檯的院長流過這麼多汗。
手術刀和止血鉗，紗布，吸附儀器，不停的在院長手中換來換去。
護士默默數着，自己爲院長擦了二十次汗，擦血的紗布換了五十多塊兒，眼看着那個血塊兒，終於被取乾淨了。
“準備縫合吧……”院長伸出手，縫合工具被放在了手心上。
一下又一下，他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終於，在最後一刻，他放下手中一切東西，長舒一口氣。
隨後，暈倒在了助理醫生和護士中間。
他因爲救火勞累和剛剛精神的高度緊張，在徹底放鬆以後，暈了過去。
“院長！院長您怎麼了？”醫生和護士大聲呼叫着院長。
在外面的展勒言突然聽到裡面有大聲喊叫的聲音，二話不說撞開了手術室的門。
在見到一屋子人都圍着暈倒的院長那一剎那，展勒言的心沉到了谷底。
“怎麼了？”展勒言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一名醫生看了狀況後，要求大家都散開一點，給院長留點空間。
“他只是暈倒了，展總，手術已經做完了，很成功，接下來，要看展太太自己能不能挺過來。”
展勒言被禁止靠近，並且再次被要求出去等着。
醫生爲程若珂做了最後的收尾工作，手術徹底結束。
程若珂頭部被包着厚厚的白色紗布，身體蓋着白色被子，因爲手術室的溫度低，她的臉色和純色呈現霜白色，展勒言觸手過去，體溫很低。
“她會很醒過來嗎？”展勒言滿臉期待的問醫生。
“展總，”醫生疲憊的笑着說，“如果不出意外，您太太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身後的傑森激動的無以復加，走過來破天荒擡手放在了展勒言的肩膀上。
“展總，咱們耐心等待吧。”他笑着說道。
展勒言轉身將手放在傑森的手背上拍了拍，傑森注意到，先生的眼圈紅紅的。
“辛苦你，替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況，火控制不住急不要救，只要人都安全出來就行了。”展勒言交代道。
此時得知消息的展亦揚和展宗明都趕到了現場，同時過來的還有大批記者。
程若珂被安排在另一棟住院樓的病房裡，展勒言坐在牀邊，一步不離的看着程若珂。
他期待她突然睜開眼睛，叫他的名字。
期待看到她美麗的臉上露出笑容。
他想念極了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
“若若，我在你身邊，等你醒過來……”
傑森來找展勒言，告知外面的火勢已經基本被控制住了，但是目前統計發現，至少有五人在火災中喪生，都是行動不便的人，另外有三十多人受傷。
“安頓好死傷者家屬，告訴他們醫院會拿出大筆撫卹金。”展勒言語氣凝重的對傑森說。
“好的先生，我立即去安頓。”傑森擔心的問道，“展總，外面那些記者怎麼辦？有人在現場報道。”
“讓他們去報吧，這事兒捂着反而不好，等事故原因查清楚了，我會安排開新聞發佈會，你先去吧。”
展勒言掛掉電話。
現在他哪裡都不去，就算是天塌了，他也要在這裡陪着程若珂。
他要親眼看到她醒過來，才能安心。
展宗明和展亦揚敲門進了病房。
展勒言只回頭看了一眼，就再次目不轉睛的去看程若珂。
“外面鬧成那個樣子你竟然躲在這裡！”展宗明對兒子的行爲感到氣惱。
“我哪都不能去。”展勒言低着頭說。
“至少去應付一下那些死活不肯走的記者，和非要見到負責人的相關部門吧。”展亦揚擔心道，“這件事兒要是鬧大了，對你，對展氏都會十分不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