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睜睜地看着秦雅芙居然寧可選擇自殺,也不肯順從自己,蘭海軍又委實心有不甘。
瞪大眼睛看着秦雅芙氣若游絲的模樣,蘭海軍運了半天的氣,終是敗下陣來,他氣惱地動手,把人抱到了自己住的房間裡。
兩個房間的距離不算遠,一共十幾步之遙,可蘭海軍卻感覺經此一折騰,秦雅芙的體重似乎又輕了許多,軟軟地靠到自己肩上的頭,都越發地冰涼了,她的臉明明離自己很近,可是,他居然感知不到她呼吸的熱度。
“雅芙,你別嚇我!”蘭海軍有些心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人上了牀,將她放到自己的腿上,柔聲呼喚,“你快點兒醒醒,別睡啊,我不想放你走,你知道我的心思,我不可能放你走,可是,你不能總是睡覺,你這樣,我怎麼辦?”
“雅芙啊,這裡離市區可遠了,我要是開車送你去的話,一路顛簸會很辛苦的,所以,你快點兒醒過來,咱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我知道你討厭我強迫你,我答應你,不再用強了,雅芙,你快點兒醒來吧,不要嚇我……”
蘭海軍是真的有些怕了,他想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可不是爲了到最後守着個屍體生活呀!
處於混沌當中的秦雅芙,還不至於徹底死過去,朦朦朧朧着,一直能聽得到蘭海軍的呼喚聲,可是,她又如何願意睜開眼睛面對他呢!所以,索性半夢半醒地堅持着,讓他着急去吧,要是能把自己送去醫院,豈不是自救成功了?
模糊的意識裡,倒也保持着最後的一線尋求脫身的警醒。
蘭海軍叫了會兒,慢慢冷靜下來,他不是沒做送秦雅芙去醫院的打算,畢竟他再惡劣,也不想她就這麼死在自己的手裡,只是可惜,狡詐如他,觀察了一陣子後,終於從其無法再平穩的呼吸上,看出她已經醒來的事實。
“你能醒,就證明應該會沒事對吧?”蘭海軍咧開嘴笑道,到底還是把人放到了牀上,他是有心一直抱着秦雅芙的,可是,他沒有那麼好的體力,尤其是頸椎一陣陣鑽心的疼痛提醒着他,不能再逞能了。
於是,鬆了手的蘭海軍,也算欣慰於秦雅芙的醒轉,所以,並沒有責備的意思,反而很是開心,只不過對着依舊閉着眼睛的秦雅芙嘆息:“你呀,非要走這麼極端的道路嗎?這是我發現得早,否則,你還真忍心就這麼捨下我離開嗎?”
秦雅芙也知道一直這麼不吭聲解決不了問題,只得睜開眼睛,勉強笑笑:“你我之間談不上離不離開的話,別再執迷不悟了,你也看到了,既然我鐵了心,如果你非要堅持的話,魚死網破也無所謂了,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你覺得還有什麼能難得倒的嗎?”
“秦雅芙,就算是死,你都不肯跟我,這就是你的態度是嗎?”蘭海軍難免咬牙切齒起來。
“剛剛我見到了蘭叔和蘭嬸,”秦雅芙面容平靜地望着蘭海軍,這是她在半昏迷狀態下,一閃而過的靈感,好歹可以拿出來哄一鬨鬼迷心竅的人吧。
果然,這句話頗有威力,令蘭海軍愣怔了下,不由自主地順着秦雅芙的話題問道:“他們,他們怎麼樣?”
“他們過得很好,非常好,”秦雅芙深深吸了口氣,其實虛弱得厲害,卻不敢表露出來,努力保持鎮靜地說道,“他們現在跟妹妹都團圓了,蘭嬸抱着襁褓中的妹妹問我,他們唯一不放心的寶貝兒子,那麼善良,那麼要強,那麼懂事的你,獨自留在人世間,一定很辛苦吧?
我說,你有懂事的馨怡,還有聰明能幹的頭腦,和積累多年的生活、工作經驗,只要你想幹,沒什麼幹不好的……”
“胡說八道,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蘭海軍瞪圓了眼睛,“秦雅芙,看樣子你是長出息了,拿割腕自殺嚇我不算,還會用這樣的謊話來哄我?”
“我沒哄你,你心裡明白,當年,你就是從無到有過來的,現在不過是又從有到無,直至再次擁有,重新走一遭而已,都說經歷是財富,你有旁人沒有的經歷跟着,以後的路,肯定會……”
“夠了,我不想聽,秦雅芙,你就作吧,其實你最是瞭解我,你覺得不達目的,我會甘心嗎?”說着話,蘭海軍還是執着於老問題上,憤憤地脫下毛衣,露出光着的胸膛,“罷了,今天,我也不憐香惜玉了,還偏就要遂了心願呢!”
秦雅芙扯了扯嘴角,心知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目光反倒堅定起來,淡然道:“好,既然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都是過來人,你也不要把自己弄得那麼可憐了,你容我自己脫下衣服,行不行?好歹是喜服,我不想弄皺了它。”
“哈,你會在乎喜服的好壞?”蘭海軍早已經沒法再信任秦雅芙了,警惕地打量着她,這女人,看似柔弱,偏就使得出各種狠絕的招數。
“隨便你信不信吧!”秦雅芙使勁閉了閉眼睛,勉力打起精神來,表現出一臉的無所謂。
“好吧!”蘭海軍想了想,總覺得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還怕她飛了不成?終是退後了一步,算是答應了吧。
“我不喜歡你離我這麼近,站遠點兒!”秦雅芙冷聲道。
“不行!”蘭海軍搖頭,他想不明白秦雅芙是不是又在耍花樣,卻又不覺得她還有力氣反抗出什麼結果來。
“退後三步可以嗎?”秦雅芙眨了眨越發模糊的雙眼,咬牙支撐着,卻還是在努力講條件。
“有什麼區別?”蘭海軍皺緊眉頭,反感地問道。
“感覺彆扭。”秦雅芙也想不出什麼理由了,暈頭轉向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你就找藉口吧!”蘭海軍不以爲然地抱怨一句後,到底還是後退了一步,“就這裡了,你再磨嘰,我就不客氣了!”
秦雅芙抿了抿嘴角,沒再抗爭,扶着牀頭,慢慢坐起來,擡右手拉旗袍腋下的密封拉鍊。
“我幫你吧,你一隻手多吃力!”蘭海軍抱起手臂,明知道秦雅芙不可能會用他動手,卻還是口頭上氣她,在他眼裡,這女人的確是太能折騰了,明明看似溫溫柔柔,很平和的性子,怎麼到了真章兒,會這麼麻煩?女人活成這個樣子,有意思是有意思了,可也實在是抓撓得心癢癢呢。
秦雅芙低着頭,看似專注地對付着拉鍊,在將拉鍊拉到一半兒的時候,忽地光腳着地,站直了身子,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站費了多少氣力,不過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在蘭海軍驚愕的神情中,她已經彎腰衝向了旁邊的窗臺。
“你……”
蘭海軍僅僅喊出了一個字,就見秦雅芙的額頭狠狠地撞向了窗臺的一角。
“呃”地一聲,秦雅芙軟軟地趴到了地上。
蘭海軍慌忙跑過去,把人翻過來。
還好秦雅芙的力氣不夠大,所以,並沒有出現頭破血流的慘狀,只是在她的左額頭上瘀起雞蛋般的一個紫色大包。
“秦雅芙,你寧可一次次地自殘,都不肯跟我?”蘭海軍氣得大吼一聲,用力搖晃着懷裡的人。
這一次,秦雅芙倒是暈得徹底,她再沒了抗爭的精力,最後一絲力氣全部用到了這一衝之下,她是再次抱着必死的心願的,只可惜,早已精疲力盡的身體,如願是達不到了,不過,好歹撞暈了神智,可以換得片刻的安寧吧。
大腦迷茫中,不知不覺地,秦雅芙就回到了第一次遭遇車禍,被林子航救起的瞬間,好像也是這麼懵懵懂懂地,落到了地面,卻被個更爲柔軟的人給接住,那個人,就是她後來的丈夫,從此生死相依的男人。
還有後來,被蘇寧用藥迷暈了之後,朦朦朧朧中,被人家往外面帶,當時,她滿腦子都是林子航,在那麼個混亂無助的時刻,她有多想他,可是這話,好像一直忘記告訴他呢。
再後來,被薛晶晶陷害,喝了帶藥的酒,到最後,還不是林子航破門而入,救出了自己嗎?
一次,又一次的遇險,總有那個男人的捨命相救,怎麼到了最關鍵的一次,他卻沒了動靜呢?
是煩了嗎?應該是吧,自己給他惹下那麼多的煩惱,肯定是夠了。
五年,就連五年人家都忍過來了,可自己,卻毫無長進,照舊沒心沒肺地信任着蘭海軍,於無形當中,打擊着丈夫的一腔熱忱。
話說,也就是林子航,還能在五年後找上門來,要是換做自己,分明是存了孤獨終老的心思,哪裡肯捨出那份耐心呢?
同樣是愛,被愛一方總是比主動愛的一方幸福,秦雅芙早就知道這個道理,也心懷感恩,可還是會在不知不覺當中,就放縱了自己的任性情緒,總覺得每天被他這麼纏着,有膩得太過之嫌,可當真正要失去了,這份疼痛可真是要命啊!
如果真的可以這麼死去就好了,至少是問心無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