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菱手中握住長劍,並非是爲了眼前這頭巨型石魄,而是爲了數百步外的那夥鶴族。畢竟這並非兩界城下,荒山野嶺相見,對方又有三名紫府修士。他們如果圖謀不軌,可比那些一味嗜殺的野妖麻煩多了。
她的完美的化妖丹還沒有煉製成功,暫時她也不方便動用金丹戰力。要對付三名紫府聯手,還是有點棘手的。有劍在手,以金丹肉身純粹以劍法先發制人,先殺一名紫府,她才能取得先機。
她沒有想到鶴族其他人停步未動,過來的反而是一名不過築基九重的少年。這人手持法寶,威力是衝着那石魄去的,看起來這夥人並無什麼惡意。
賀儼手中這琴名爲火焚絕音琴,上有金火五絃。他妙手撥動之下,一時間,金光四射。琴絃拉響竄出的音波猶如一片片亂飛而來的火焰彎刀,噌噌噌地落在了巨大石人即將落下的那條巨腿之上。
火焚琴音鋒所至,在石人身上不但留下一條深深的印痕,還有一團烈火在印痕之中劇烈燃燒。
這烈焰溫度極高,明亮奪目,將岩石直接融化,一灘灘從傷痕之中流出,極像了血肉之軀流出了鮮血。
石人這一腳還沒有踏下,忽然受到如此攻擊,勃然大怒,將空中即將落下的巨腿一停,原地一轉,頓時便面向飛過來的賀儼。
它往前一步跨過踏下,頓時便前進了數丈之遠,到了賀儼的面前,輪起足有一人來高的一對巨拳,狠砸了下來。
連菱依然沒有任何動作,既沒有退避,也沒有出手相助,只是冷眼旁觀這一切。
賀儼正雙手撫琴,撥絃如飛,琴上火光四起,但一曲高潮未至,這巨人已經一拳砸下。他也沒想到這石人如此笨重,居然身形還如此靈活。
這意外讓他心中大爲掃興,不由得眉頭一皺,兩手一擡。他手下的寶琴也跟隨他的雙手飛了起來,猛然一翻,變成琴絃朝上。
眼看着這巨人的石拳就要砸在琴上,卻只見這琴上金光一閃,發出一陣猛烈的絃音,五根弦宛如有人猛烈撥動一般,忽然猛烈彈起,在空中掃出五片鋒利金光。
這金光橫掃之處,那石人一對巨拳被平切成許多薄片。巨拳齊腕而斷,五片切口平整如鏡的巨石掉落了下來。那石人卻是和活人一樣,閃電般將殘留的雙臂收回,對天一聲淒厲長吼。
一招得手,賀儼春風得意。他偷眼一瞥在旁袖手旁觀的女子,只見她面色冰寒,並無表情,一雙如秋水般的眸子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緒,不知道她還在這慘烈鬥法的震驚中呢還是沉浸在對他飛鶴絕音的崇拜裡?
這時候他也來不及多想,雙目轉向這個受傷退避的石魄,雙手撫琴未停,悠揚妙音猶如天花亂舞,火焰刀鋒隨着這絕美韻律如同一羣被驚起的水鳥般轟然亂飛而起,但亂而有章。
他的攻擊已經不再瞄準石人四肢,而是集中在了它的頭部上。琴上飛出的韻律由之前的粗獷大氣變成了如小雨般急促輕快。
無數細碎的火焰微刃就如削土豆一般衝着石人的巨大腦袋削去,岩石的表面也如木頭被刨過一般捲起一片片石屑,四散而落。幾息之間,那石人的腦袋被削得只剩下一個突起的明亮石核。
賀儼大笑一聲,一聲裂帛般的終弦一聲之後,他手中寶琴已然在火光中隱沒。白袍廣袖一舞,他身姿輕盈如飛地落到了那巨人殘留的石核處,迅疾出手一拿,立時便把那枚撒發着幽藍之光的石核拿到了自己手心。
石核被取走,剩下的石塊自然也就不再是石魄了。靈性一失,這石人便轟然而散,變成一堆破碎的石塊掉落下來,堆成了一座小山。
賀儼落在地上,其餘四名鶴族人也圍了過來。連菱反而收起了手中的長劍。很明顯這些人雖然神識威壓外放,這卻反而說明他們並無敵意。
而且鶴族三名紫府修士,其中紫府二氣一名,三氣一名,四氣一名,都絲毫沒有任何警惕之心,顯然並沒有把她這個“築基修士”放在眼中。他們並未看穿她的修爲隱匿。
這是必然的。她雖然被妖界的金丹感靈大陣盯着不便使用金丹術法,但隱匿之能是不受影響的。金丹修士的隱匿非金丹修士不能看穿。即便是紫府大圓滿的半步金丹也是無法看穿她的隱匿的。
她故意壓低自己的修爲爲築基九重,對方也很容易認爲她是那些到太白林去爭奪妖靈參的築基圓滿的妖修之一,更不會懷疑她的身份了。
這名鶴族少年雖然是多事,但畢竟是出手相助,連菱也無法毫無表示,於是對他們一拱手,略表謝意。然後便雙手一收,便要離開。沒想到那鶴族少年過來恭敬一禮,將手中那枚藍色石核奉上,灑然笑道說:
“這枚石核約有八百年修爲,有一色虛丹的實力。若是能煉化了,可以當做一具石魄靈傀使用,也能添上一分不小的助力了。遇到此石魄是仙子的機緣,我本不應出手搶奪,還請物歸其主。”
那枚藍色石核大約有一顆棗的大小,其上靈氣桀驁不訓,即便握在那鶴族手中,依然在上躥下跳,似乎隨時都可能掙脫出來。
賀儼家底豐厚,自然不在於這麼小小的一個石魄。順手一爲,若是能換得佳人之心,那可比什麼都划算了。他唯一擔心的是這女子不領他這份情,拒絕了他的好意。
連菱原本就想拿下這頭石魄研究一番,只是沒想到鶴族會忽然出手。但這個鶴族少年居然大方送給她,她也毫不客氣將手伸出,笑道:“那貧道就卻之不恭了。”
賀儼將手一鬆。如果那枚石核已經煉化的話,自然會乖乖落在這女子的手心。
但這枚石核並未煉化,他也懷着一點小小心思。若是這石核乘機遁走,那女子來不及把握,自然他還能再出手相助一次,再讓對方多領一份人情。
果然,這石核一脫離了他的手掌,沒有了氣血之力束縛,頓時一震,便要像鳥兒一樣飛走。他則是滿懷期待地看着這驚若天人的女子美目中的求助之意。
沒想到他只見一縷白光一閃,並無任何靈機透出,對方已經將手收回,而那枚原本靈性桀驁無比的石核已經落在她的手中,遁光一閃便消失不見了,顯然已經被她收入了仙荷中。
她居然沒有動用任何氣血之力,但是伸手一抓便將石核拿走。而其速度之快,賀儼幾乎什麼都沒有看清。
“難道是先天武體?”賀儼暗想。要說不激發任何氣血之力,單憑肉身,速度極快無匹的極武之力,就只有人界的極武宗最爲有名了。該宗練武,大多數人都是體修。
但妖界也有一些生靈天生就有超強肉身。即便從未修煉過玄門術法,也能有超乎凡人的實力,被稱爲先天武體。也許這女子的肉身也是如此?
他非但沒有失望,反而愛慕之心更加強烈了。他微笑問道:“在下鶴族賀儼,當日兩界城下匆匆一別,未及問起,不知仙子芳名?從何而來?何故孤身一人穿越兇險蠻荒?”
連菱本不願多談,但也無法直接掃了對方的面子,表情清冷回道:“貧道是江湖水族,一介散修,號青萍子。這次去太白林參加妖參大會,想取一支妖靈參來結丹。”
她說的其實是廢話。她額上的魚鱗早已告訴世人她是水族,何況她築基九重的修爲,走在去太白林的路上,不是去妖參大會的還能是去做什麼?
賀儼卻是一臉關切地說:“仙子恐怕是不知這蠻荒兇險吧。雖然此地離太白林已經不遠,但就算是在下也不敢一人橫渡。但我們一行人手衆多,剛好也是要往太白林而去的,要不仙子與我們同行,若是遇到兇險大妖,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連菱搖頭回答:“貧道獨來獨往慣了,不叨擾諸位了。”說完已經轉身要走。
這時候卻聽賀儼身邊那個方臉修士陸白呵呵一笑,問:“這位仙子要去妖參大會,不知持有哪族的薦信?”
連菱回頭,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之色:“薦信?莫非沒有世族薦信,就無法參加這次妖參大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