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着,烏雲卻沒有遮掩陽光,光芒灑落在大地上,整個納爾鎮看起來金燦燦地,一片欣欣向榮的光景。
納爾鎮很小很偏,這個地名就算在北川城提起可能也沒有人會知道。但不出名並不代表它不存在,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酒館、旅店、工匠鋪、教堂、駐軍營等應有盡有,除了水果攤。
北州是大陸最上最寒冷的地方,極大部分爲凍土,植被難以生存,更別提這北域以北的納爾鎮了,在這裡種不活蔬菜,人們都以打獵吃肉生存。
可莫夜手中就拿着一個果子,此時他正躺在教堂的屋頂上,枕着雪把玩着。
望着雲層中的太陽,莫夜自言自語:“這東西紅紅的,圓圓的,水水的,怪好吃的。天上的太陽也是圓圓的紅紅的,不知道吃起來味道怎麼樣。”說着他又哈哈大笑:“要是被人聽到了非以爲我是傻蛋不可。”
“你就是傻蛋!”屋檐邊冒出個亂蓬蓬的腦袋。
“嘁。”莫夜啐了一口,斜着眼看向那個爬到他身旁的少年,罵道:“有繩鉤不用偏喜歡爬,猴子就是猴子。”
“嘿嘿。”那少年聽聞撓了撓頭,在他身邊坐下。他長着一張馬臉,眉骨高高的,眼眶深邃,看起來真的有點像猴子。他的名字叫做貝爾,是今天早上參加升龍儀式其中一員。
“沒有被人發現吧?”
“沒有,珍妮老婆子到處找你呢。”
莫夜聽聞哈哈大笑:“哈哈,現在她的臉肯定是皺巴巴地擠在一起,一定很好笑。”
“哈哈哈,你能不能不要激怒她,等會兒我沒有飯吃就怪你咯!”貝爾也笑了,伸手拿過莫夜手中的水果,咬了一口,啐道:“這麼好吃的東西都被那個土皇帝霸着,也不見他分享給我們這些窮人。”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想吃就溜去他家裡拿,不要錢。”
莫夜的下巴朝身旁點了點,那兒有個小雪堆,貝爾伸手扒開雪,看到一堆水果被一個破網子兜着。
“我靠,你可夠狠的,看來比斯利那狗東西要抓狂了。”
“懲惡揚善是我一貫作風。”莫夜嘻嘻一笑,“有八個果子,待會拿去分給那些小子們,喬治多給一個,他老爹挺照顧我們的,”
貝爾點點頭:“是啊,強尼老爺是個善主,從來沒有嫌棄過我們是孤兒。”說着他好似有些感觸,低下了頭,“我聽艾倫他老爹說,強尼老爺最近生意不是很好,好像是駐守軍開始對他們這些做生意的人收稅了。
“不是說北州地區是免稅區域嗎?”
“聽說是私稅,就比斯利和他的狗兒子的壞心思。”
莫夜聽聞坐起了身,望着駐紮在小鎮外那些黑壓壓的營寨,他皺起了眉頭:“這方圓幾百裡冰天雪地,他不止是個軍官,更像是這裡的國王,改天去他的大本營偷點好東西出來,劫富濟貧。”
“這可不能,那是軍營!被發現了可是要砍頭的!”
“那有什麼可怕的,他家後花園的花花草草我比他還熟,是時候去他的巢穴裡觀光一會兒了。”莫夜說完撥了撥頭髮,兩隻眼睛閃爍着邪惡的光芒。
貝爾聽聞趕忙拉住他,道:“你可別亂來,別給納爾鎮添堵嘍。”
莫夜嘻嘻一笑,拍了拍貝爾的肩膀:“猴砸,別一驚一乍的,我也就是開個玩笑。”
“我可不這麼覺得......”貝爾斜了莫夜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懷疑,他了解莫夜,別看他年紀小,膽子比天還大,是個敢想敢說敢做的主。
莫夜卻沒在意,站在教堂高高的頂上俯視着遼闊的大地,道:“如果我是個永恆皇帝,定要殺光這些狗雜種。”
“別逗了,就你那樣子還想當皇帝,乖乖地上山打獵去,反正你已經錯過了去學院的機會了。”
“誰稀罕。”莫夜啐了一口,卻突然大叫:“猴砸,快看!那不是比斯利的呆兒子嗎?”
貝爾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街道上的人羣散做兩邊,讓過一隊人馬,爲首的是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褐色的長髮編織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腦後,長相頗爲俊俏,穿着亮銀色的風衣,騎在一匹矮腳馬上,看起來挺威風。
“喲呵,這狗兒子模樣還挺威風,看來又是帶着親衛隊來鎮裡霸吃霸喝罷!”
“走,我們跟上去看看。”莫夜嘿嘿一笑,從腰間解下一根長索,在長索的末端套上了一枚精鐵打造的勾爪,掄起圈來。
“走!”貝爾也站起了身,照樣從自己的腰上解下與莫夜一模一樣的長索和勾爪,兩人一同甩出,“嗖嗖——”兩聲,勾爪準確地釘在了對面屋子的煙囪上,身子一蕩,飛了出去,一眨眼就落在了對面屋頂,他們馬不停蹄,貓着腰跟蹤着那隊人馬,動作嫺熟無比。
特倫特斯今天心情很好,他很滿意父親送給自己的十四歲生日禮物——胯下這匹純種的矮腳烈風駒,所以他決定來到小鎮上炫一炫。撫摸着絛在腰上的長鞭,他不自覺地笑了起來,腦海中浮現出得意的場景——自己威風凜凜地在雪地上策馬揚鞭,追打着那個讓他痛恨無比的黑髮小子。
“哼,我看你這回往哪裡跑!”
自從他隨父親的軍隊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處處吃癟,其中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長着一頭黑髮的少年,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去年的今天,那天他被莫夜陷進了糞坑裡,讓他全身上下沾滿了噁心的大糞。
他四處張望着,可奇怪的是距離他進入小鎮已經十幾分鍾了,仍不見莫夜一夥人的人影,他不禁心想:“是不是我帶了太多人,他不敢冒頭了?”想着他又搖搖頭,“今天父親交代了重要的事情,等辦完事了再去找他麻煩,定要他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腦海中惡毒的念頭不斷地閃過,他從三年前就開始編寫自己的第一本手記:莫夜的一百種死法。想到手記,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油黃色的信封,嘴角上的笑意更加濃烈了。
莫夜與貝爾吊着鋼索穿梭在小鎮裡的建築間,動作靈巧,就像是在樹林裡跳越的靈猴,每一次落腳都穩健而準確,很是老練。
“莫夜,你猜特倫特斯那狗兒子在想什麼,笑得這麼**。”貝爾邊說邊收緊了繩索,重新圈在腰間,前方已經到了商業區,都是低矮的鋪面,在空中穿行容易被人發現。
“肯定是在動歪腦筋整我,我猜他還想過殺掉我。”莫夜藏在煙囪後,露出小腦袋觀察着不遠處耀武揚威的一行人馬。
“如果換做是我被拋進糞坑裡也想殺人,不過他活該。”貝爾嘻嘻笑着道,不禁回想起了去年的今天,那時特倫特斯帶着一隊親信在小鎮作威作福,霸吃霸喝,喝醉了便當街扒女修士的衣服,莫夜帶着幾個憤怒的小夥伴就把特倫特斯引到了小巷子裡,打暈後拋進了糞坑中,算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後來他父親比斯利中尉帶着兵隊前來問罪,卻被教會攔了下來,因爲是特倫特斯有錯在先,最後中尉礙於聖龍教的面子才息事寧人。可大家心裡都很清楚,這事絕對是莫夜這小子帶頭乾的,卻也沒有責罰,反而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因爲鎮子裡的人都對比斯利中尉一衆人的作爲怨念已久。
雖然特倫特斯是被打暈了丟進的糞坑,但他心裡也很清楚,絕對是莫夜帶頭使的壞,而且他很肯定三年前把他頭髮燒光的人是莫夜,兩年前套麻袋打悶棍的人也是莫夜,心裡便盤算着要讓莫夜長一次血的教訓。
莫夜當然看得出特倫特斯的小心思,所以他從來不主動出擊,都是在等待抓住後者的把柄後處以“私刑”。
“咦,他們來這商業區做什麼,難道真的是來收私稅的?”
特倫特斯的人馬停在商業街口,他們一共十三個人,除了他本人以外都是穿着靛色輕甲的帝國士兵。士兵們站姿筆挺,身後揹着槍,很有氣勢。
莫夜也看到了這一幕,皺着眉頭:“若真如此,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了,走,我們下去瞧瞧。
商業區中心是一個十字路口,建築稍矮,都是些路鋪,大多是小餐館和小酒吧,還有一些買賣山貨的雜貨店。
“並隊長您好,不知所來何事?”特倫特斯的人馬在十字街口中心停了下來,有一個胖子從一間餐館裡迎出,他穿着白色的廚師服,面色難看的對着特倫特斯行了一個不算標準的軍禮。
“你去把強尼那老小子叫出來,我有東西給他。”特倫特斯坐在馬上,冷漠地看着眼前的胖子。
“是......”胖子聽聞點點頭,火急火燎地穿過了慢慢聚過來圍觀人羣,往商業區深處跑去。不一會兒,他折返回來,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梳理着整齊的金髮,留着小鬍子,穿着大棉襖的中年男子。
“特倫特斯兵隊長......”強尼來到特倫特斯的馬前,標準地行了一個軍禮,他風度翩翩很是鎮定,跟旁邊的胖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特倫特斯眼神輕蔑地俯視着跟前這個小鎮上的財主,從懷中掏出了那封信件,交給了了身側的侍衛,爾後轉遞給了強尼。
強尼接過信,臉色有些變幻,但只一霎就恢復了鎮定,“這是......軍令?”
信件呈油黃色,不大,其上有一枚紅色的火漆,火漆上印有一枚圓章,上刻帝國國徽,還有六個大字——帝國北州軍箋。
“中尉叫我親手交給你的,你打開看看。”特倫特斯揚着嘴角,意味不明。
強尼老爺聽聞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揭開了火漆,取出信件一看,突然臉色大變:“不可以!你們這是私用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