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沈驍唐打過來的,自從那日在蘭黎別苑莫名其妙和慕紫卿睡在一起之後,沈驍唐去了日本出差,這段時間一直沒怎麼聯繫。
這會兒回到國內,第一時間便撥通了葉塵夢的電話。
有些感情,到底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就好像是戴了十幾年的戒指,從來沒有取下來過,纔會發現,取下來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而最後,即便是取下來了,也會在手指上留下深深的戒痕。
“我聽說你打算和冷嬋硬碰硬,現在情況怎樣了?”沈驍唐問,一問,就正好問道了重點上。
葉塵夢一邊朝着公司走去,一邊說:“冷嬋有精神病史,比想象中複雜多了。唐唐,儘管我很像恨她,但是卻在得知事實真相之後,總覺得她也是身不由己。卻怎麼都恨不起來,怎麼辦?”
沈驍唐沉默了一會兒,纔給出最中肯的意見,問:“冷亦楓是什麼態度?如果冷嬋是精神病人,那冷亦楓此時此刻不出面也是有道理的,但是他不讓冷嬋自首,這是什麼意思?料準了你不會起訴?”
對呀!這件事情,採取主動的,一直是她。而冷亦楓作爲整個案件最關鍵的代表性人物,卻在被動的保持着沉默,如果他早些讓冷嬋去自首,或許還不需要政府介入強制醫療。
而他一直保持着被動的狀態,目的是什麼?
葉塵夢的沉默,讓沈驍唐再度開口:“或許冷亦楓的目的就是等着你主動找他。這件事,你要不要跟蘭總商量?”
“我知道怎麼做了,謝謝你,唐唐。”
“嗯。有事給我打電話。”雖然知道她哪怕是有事,第一時間想到的男人也是蘭黎川,但是,他到底還是多說了一句廢話才掛斷電話。
葉塵夢翻找到那個存着冷亦楓名字的電話號碼,沉默了許久,到底還是撥了出去。有些事情,她忽然迫切的想要知道。
然而,電話那頭,卻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她反覆撥打了好幾次,快要放棄的時候,一輛黑色的保時捷突然停在了她腳邊。
葉塵夢即便是站在了人行道上,卻還是嚇得後退了兩步。
車窗搖下,露出冷亦楓半張棱角分明的臉。
她看了看自己被掛斷了好幾次的,又看了看男人完美的側臉……
許久之後,她才眉頭深鎖的正視男人:“冷總,我……”
“上車。”沒給她說完的機會,他便已經沒有耐性的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她搖頭,說:“你先下車,我們談談吧!”
“三個小時後我要到機場,你如果想談,就上車。如果不想上車,相信我,我有很多種方式讓你上來。”男人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陰冷。讓人覺得後脊背發涼的那種微冷。
葉塵夢深深地看了冷亦楓好幾秒,然後,轉身,走了……
冷亦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着些無奈,似乎早已經料到了女人會有這樣的舉動。
於是拉開車門,站在車門邊上。對着女人的背影說:“前面有個咖啡廳,坐坐嗎?”
葉塵夢頓住腳步,轉身:“我請客。”
冷亦楓無所謂的聳肩,然後轉身看着傅安:“把機票換成今晚的,在咖啡廳門口等我。”
交代完,他和葉塵夢並肩朝着咖啡廳走去。選了一個靠邊上的包間,葉塵夢直奔主題。
“爲什麼不讓冷嬋去自首?”
“我以爲你會先幫我點一杯咖啡。”冷亦楓靠在椅子上,冷冽的眸略帶興味的掃過女人白皙的臉頰。
葉塵夢將菜單放到了男人面前,說:“點吧,別嗆死就好。”
男人看都沒看菜單,就看着服務生說了一句:“最貴的。一壺。”
“……”這男人是打算把她一個月的工資都喝掉嗎?
點完之後,男人還面帶微笑的看着她確認:“是你說的請客吧?”
葉塵夢給了冷亦楓一記眼神,沒理會他的問題,而是問他:“你跟蹤我?”
“如果我說恰巧在路上遇到你了,你信嗎?”
“不信。”她從來不相信巧合,一如她不信他所謂的真心實意。
冷亦楓笑了,似乎早已經料到了她會這樣回答。他將菜單放到一邊,冷冽而孤清的眸掃過她的臉:“爲什麼請我喝咖啡?”
“你不讓冷嬋自首,就是不想公佈冷嬋的精神病史對不對?”她問。
冷亦楓沉默了片刻,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呢……”
“冷亦楓,我們做個交易吧?”她忽然擡眸,目不轉睛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好似要將他的靈魂都看透似的。
兩人的眼神不期而遇,像是凝固了空氣。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四目相對的眸,誰也沒有率先移開。直到服務生忽然敲門,然後將那一壺上好的藍山咖啡端進來放到了桌子上。又再度替兩人關上了房門,冷亦楓才率先移開眼睛。
“什麼交易?”他優雅的攪拌着咖啡杯,目光稍帶過女人的眉眼,等着她開口。
她掏出,然後將一段拷貝的視頻遞給了冷亦楓。
“這是我拷貝的原版視頻。我雖然不知道冷嬋的情況,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拼命追究,想必哪怕是你,也不可能一直護她安穩,哪怕不會被判刑,也一定會被政府強制醫療。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對你這個妹妹,究竟有多好,所以,你告訴我一個真相,我答應這件事情既往不咎。”葉塵夢一字一句的說。
冷亦楓甚至沒有伸手接過,他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的方向,然後目光沉穩的看着他問:“你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你,只是想給你選擇。我拿我的命,拿黎川的命,換一個真相。而你,用一個真相換你妹妹的安穩。如果你說這是威脅,那就當做威脅吧!”她看着男人眼角帶着隱隱的微笑,很深邃,像是隔着一層濃濃的大霧,讓人看不真切。
整個房間裡只剩下咖啡勺攪拌咖啡的聲音。
良久,冷亦楓才擡眸看着葉塵夢:“什麼真相?”
“冷家和葉家的恩怨。”她看着面前的男人。
明天就是葉海和秦海蓮的忌日,轉眼,他們已經去世了那麼多年。
秦海蓮臨走的時候曾經告訴她不要記恨,不要追究,可是她到底還是做不到。哪怕不去追究,至少,她也要知道得明明白白,不是嗎?
她清亮的眸子,就那麼目不轉睛的盯着冷亦楓,等着他回答。
他淺酌了一口咖啡,然後纔將目光落在了女人的身上,脣角泛着淡淡的弧度,忽然溫柔的喚了她一聲:“塵塵。”
她依舊那樣望着他,沒回答,也沒阻止,等着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好看的眉微微蹙起,像是夜空裡皎潔的上弦月,那讓人淪陷的深邃瞳孔,凝結在她的臉上:“恨我嗎?”
他多怕她點頭,雖然他已經猜到了答案。
女人如剪秋的霧眸,鎖着他的臉,好久才說:“恨過,也感激過。”
恨他做了那麼多讓她無法理解的事情,卻又感謝他曾經爲她做過的一切,所以……
“冷亦楓,不要讓我繼續恨你。”她眸子裡是一望無盡的冷然,以及,最後剩下的一點期盼。
冷亦楓攪拌着手中的咖啡,沉默良久,才說:“我怕了,你的威脅。你如果想知道真相,明天早上,我在上園路等你。”
上園路?
葉塵夢看着冷亦楓:“你現在就告訴我真想吧!明日我……”
“我陪你去。”他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哪兒。
葉塵夢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冷亦楓的鈴聲打斷了。好似門外的傅安在催促,他讓傅安取消了明日所有的行程,單獨空出了一日的時間,他今天的確是要去機場的,看來他沒有騙她……
葉塵夢最後拒絕了冷亦楓的好意,選擇了自己回公司。
鼎瀚集團的總裁辦公室,經過上次殺雞儆猴的事件之後,所有人對她都恭敬了不少,那些讓她跑腿打雜的人,也沒了那個膽子。
她在回程的路上打包了午餐,想給蘭黎川送去。卻正巧在門口遇上了千妍娜。
千妍娜笑着道了一句:“少奶奶好。”
葉塵夢笑着說:“你還是叫我葉特助吧!對了,蘭總吃午飯了嗎?”
千妍娜笑着搖頭:“慕容少爺來了,進了辦公室一直沒出來,也沒見蘭總點餐,應該是沒吃。”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謝謝。”葉塵夢笑着道謝之後,隨着千妍娜一起走出了電梯。
提着打包的午餐正要去辦公室,卻被門外的顧東突然攔住了。
她有些意外的看着顧東:“怎麼了嗎?”
顧東面不改色的說:“蘭總正在開會,請少夫人稍等。”
“開會?”葉塵夢凝眉,看了一眼千妍娜,然後纔對着顧東說:“請問蘭總是在和慕容少爺開會嗎?”
千妍娜看着顧東無辜的聳肩,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顧東神色淡然的點頭:“是的。”
“哦,我知道了。那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葉塵夢說着,將手裡打包的食物遞給了顧東。然後故作轉身,卻趁着顧東疏忽大意的時候,一下推開了辦公室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