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屋子裡,霍行打了熱水給喬默泡腳,她的腳已經凍得通紅了,手握上去,已是冰冷的感覺不出任何溫度了。
換了三遍熱水以後,她的腳才微微回暖。
她很聽話,霍行給她洗完了腳,她又問:“我們出去找阿衍好不好?他要是等久了……會走的。”
“喬默你聽話,現在已經很晚了,蕭衍肯定已經睡着了,我們明天再去好不好?”
喬默下意識的看看屋外,漆黑一片,大概是真的累了,才肯罷休。
在臨睡之前,還扯着霍行的手臂說:“你答應的……明天帶我去找阿衍的……”
“嗯,是。我答應的。”
“不許反悔。”
“嗯,說話算話。”
喬默好不容易被霍行哄睡下,霍行卻被折騰的睡不着了,坐在她牀邊,低頭專注的看着她,良久,傻笑出聲,摸着自己的額頭說:“我真是瘋了,發什麼神經!呵!”
喬默大概是累了,睡着以後也沒有再鬧騰。
霍行這才放心。
……
霍行從旅館出來,方纔角落裡的那抹挺白的黑色身影,已經不見。
大概,是真的走了。
他看不懂蕭衍,不知道他腦子裡究竟在算計着什麼。
明明對喬默根本就放心不下,卻寧願看着喬默摔倒在雪地裡,也不打算再出現。
……
第二日,喬默醒了以後,頭暈的不適感更加劇烈,她按着額頭,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屋子裡,霍行坐在藤椅上睡着。
喬默抿了下脣,身體有些難受,鼻子塞住了,吸溜了下,藤椅上的霍行就醒了,看來本來就沒怎麼睡着。
喬默柔聲問:“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霍行愣了一下,看着她迷糊的樣子,啼笑皆非,看她的樣子,是一點都不記得昨晚有些發瘋的行徑了。
不過好在,她不記得了。
霍行問:“頭還疼嗎?”
喬默只記得昨晚他們在山頂上喝酒,然後躺在了雪地上,之後……之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她感到身體精疲力竭,像是沉浮在海水裡,耗光了所有力氣,全身痠痛。
霍行說:“今天中午吃完飯,我們下山。OK嗎?”
喬默點頭,沒有意見。
或許是真的明白,死守在這裡,也不可能見到蕭衍,所以終於妥協了吧。
收拾完了,喬默隨便洗漱了一下,在浴室的鏡子裡,看見自己的雙眼有些紅腫,昨晚她不記得她有哭過,大腦一片空白,像是被抽空了某段記憶一般。
整理了一下,洗完臉就出去了。
喬默和霍行到了旅館外頭,她看着雪地裡一串串的腳印,有些發怔。
“怎麼了,喬默?”
她站在那裡,看着白茫茫的雪地,按着太陽Xue問:“我昨晚是不是跑出來過?我怎麼記得,我在這裡跑了很久?”
然後跑着跑着……就摔倒在雪地裡了。
之後,她又是怎麼回來的?
……她不記得了。
霍行失笑,當然跑了很久,她前後總共跑了兩次。
霍行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她苦惱的樣子,“好了,別想了,估計你做夢了。”
喬默蹙着眉頭,只好點點頭。
……
吃完了飯,退了宿,霍行和喬默拎着東西上了纜車。
雪山上,忽然下起大雪。
喬默看向外面,寒冬飛雪。其實有種壯闊感,可現在,她心情亂糟糟的,完全沒有心思去欣賞這景緻。
她雙手抵在纜車的玻璃上,目光一動,落在自己手指上。
無名指上空空的。
她心裡一慌,她的戒指呢?
忽然彎腰去翻行李。
霍行見她很着急,問:“你在找什麼?什麼東西丟了?”
喬默一面翻行李找戒指,一面急急地說:“我的戒指好像丟在山上了!”
“什麼?那怎麼辦?”
喬默在行李裡沒翻到,急的站起來,往回看,可現在不可能再回頭了,除非待會到了山下,再重新坐纜車上來找。
“不行,我要回去找!”
纜車線忽然遇到一個疙瘩,咕隆一下,喬默沒站好,不穩,差點被晃摔倒,被霍行一把扶住。
“小心!”
喬默被他摟在了懷裡,臉埋在他肩膀裡,蜷縮成一團,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霍行以爲她被嚇到了,拍着她說:“沒事沒事。”
他正安慰着她,就聽見胸膛裡,傳開一陣細弱的哭聲。
他拉開她的身子,一看,就瞧見她在流眼淚。
“喬默……”
她咬着嘴脣,自暴自棄的說:“其實根本就沒有回去找的必要!我和他現在根本不可能再在一起!他已經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我卻還在想着他!”
霍行張了張嘴,喉嚨一陣苦澀,說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話來。
扶着喬默重新坐回去,她已經不哭了,目光悽悽的看着纜車外的風景。
霍行看見,她的左手,一直摸着右手那空蕩蕩的無名指。
似乎,她的心裡,始終都沒有放下。
……
下了山,到因斯布魯克的公交站臺去坐車,去坐到維也納國際機場的車。
到了汽車站,喬默說:“我去上個廁所。”
霍行也沒在意,十五分鐘後,喬默還沒有回來。
他撥了她的電話,行李包裡的手機在響。她沒有帶手機,只帶了隨身斜跨的小皮包。
霍行察覺到有些不對勁,衝到女廁,嚇到了好多正在上廁所的女人,一陣尖叫。
霍行吼了兩聲:“喬默!喬默!”
沒有人迴應。
他心裡一個念頭閃過,拔腿猛地跑了出去。
跑到纜車那裡的時候,問工作人員上一班次的纜車是什麼時候走的。
工作人員說剛走。
又問下一班纜車是什麼時候,工作人員說,兩個小時以後。
中間時間相隔太長了。
霍行不知該心疼她還是該生氣了,這個傻丫頭,口口聲聲說不要了,可到頭來,還是要跑上山,去找戒指。
喬默還懷着身孕,一個人在雪山上,也不知道會不會遭遇危險。
霍行把一些大包裹寄存在了客運站,身上只有隨身的一些東西,可等兩個小時以後,不知道喬默下來沒有,她又沒帶手機,很難聯繫。
終於等到兩個小時以後,工作人員卻忽然說纜車停止運行了。
山上發生了不小的雪崩。
霍行心裡“咯噔”一下。
雪崩……
喬默有可能還在纜車裡……
萬一纜車掉下去……
他不敢再往下想。
霍行緊緊抓着工作人員的手臂,搖晃着他問:“有什麼辦法能上去?!”
霍行一時情急,說了中文,工作人員皺着眉道:“Calming down!Please use english!”
……
霍行頹然的坐在山下,雙手緊緊抱着頭,他不知道喬默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
聽工作人員說,這次雪崩發生的很突然,並且可能會造成傷亡,搜索隊員和搶救人員,正趕來。
霍行撥通了蕭衍的電話。
他赤紅着眼睛對電話那頭狠狠吼了一聲:“喬默爲了去找你們的婚戒一個人跑上了山!現在發生了雪崩!如果她有什麼事情!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那頭的蕭衍,聲音淡若水,平靜而鎮定,“我馬上過來。”
半個小時後,蕭衍趕到。
搜員隊也趕到了,蕭衍要和他們一起上去,搜員隊並不願意,蕭衍鎮定的用流利的英文對他們說,自己是專業的滑雪員,不會比他們遜色,他的妻子在山上,他必須去。
——不管搜員隊是否同意,他都必須上山。
雪崩還在繼續,霍行不會滑雪,不能登山。
蕭衍說,如果在今天天黑前沒有收到他的消息,讓他給趙謙打電話,他有方法來營救。
蕭衍跟着營救隊上了山,現在上山,還存在着很大的危險,可是他已經顧不了了,倘若,因爲他的離開,而讓他以這樣的方式徹底失去喬默……
蕭衍根本不敢往下想。
好在,在山腰上遭遇一個小小的雪崩以外,山體基本已經恢復了平靜。
到了海拔一千米的時候,搜員隊的直升機飛了過來,將他們全部拉了上去,一直飛上山頂。
蕭衍一直看着窗外,一路上,山上還算平靜,在第一次的大雪崩發生以後,現在就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小雪崩。
應該不足以致命。
一到山上,蕭衍就看見了很多傷員,那些傷員裡,多數是剛剛正在登山的登山隊員,他並沒有找到喬默的身影。
心,懸在了嗓子眼裡,他在漫天雪地裡,視線都在旋轉,彷彿,真的再也找不到他的妻子了。
蕭衍修長的手指按住額頭,鼻息凌亂,重重的喘息着。
他的腦袋,隱隱眩暈。
那種不適感,又突然襲來。一半是來源於心底的驚慌恐懼,一半是出於身體原因。
蒼茫雪色,在他周圍飛快旋轉。
“小默……”
他摁了摁劇烈作痛的太陽Xue,嘴脣蒼白,面色暗白而憔悴,他隱約瞧見,一抹圓嘟嘟的身影,吭哧吭哧的低着頭朝他面前走來。
她穿的很多,上身像個小包子,他摁了摁眉心,眯眼打量着從不遠處走來的小人兒,整顆心,都在剋制不住的跳躍着。
直到那腳步聲近了,那小人兒也擡起了小腦袋,穿着雪地靴往這邊走來……
四目相對間,彼此的腳步都滯住。
喬默瞪大了眼眸,烏黑眼眸中,唯有這一道挺拔身影。
她愣在那裡不可置信的看着不遠處,穿着黑色大衣面色清冷的挺拔男人。
腦海裡,一瞬間炸開無數個問題,連消化都來不及。
他怎麼會在這裡?!